程江阮难得一天没有早起，做了一晚上好梦，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裴良抱了一晚上，后来就记忆中断，至于怀抱里温度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就不知道了。
早饭做好了才有人来叫他，还不是裴良，是柳夏，她坐在程江阮的床头边抚摸他的头发，温柔而耐心地描摹着儿子的脸颊轮廓，从前一个小小的男孩倏而间长大，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老去。
柳夏从不怀疑程江阮口中的“爱情”在他生命中占据多大的位置，她只是曾经觉得非常可惜，爱情固然十分美好，可竟然令他神魂颠倒至如今地步，她想怪裴良，她的确曾经怪过他，也咒骂他，可这些年不知怎么回事，想通了，便觉得怪谁都无从下手，只道一声回来就好。
程江阮睡梦间察觉到有人的手在他脸上游走，原本以为是裴良，醒了几分后才渐渐发觉不是，师兄的手掌很大，掌心有硬茧，这只手没有。
程江阮缓缓睁开眼睛，瞧见柳夏对他一笑，说：“元元，醒啦？”
那笑里夹杂着许多心酸。
“妈……”
他握住柳夏的手，翻了个身坐起来，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发现身旁的位置早已空了。
“几点了？”
“快到十一点了。”
师兄怎么没叫他起来呢？程江阮挠挠头发，闻到一阵菜香味，接着才后知后觉听到厨房里有人在炒菜，他猜那是裴良，便没有再问什么，而是想到他爸爸程启鸿。
“对了妈，我爸呢？”
“回来了，”柳夏朝外边呶呶嘴，小声说：“在外边看电视呢。”
程江阮呆呆地点头，不提昨晚看见爸爸在客厅吃冷饭的事。
可接着，客厅就传来一阵巧妙的咳嗽声，程江阮正在套卫衣，头发乱的像鸡窝，听见程启鸿咳嗽，衣服穿了一半就停下来询问：“爸爸怎么了，感冒了？”
柳夏替她拉下那卡在胸口一半的卫衣，没有很上心的样子，说：“装的，就想你起了去看看他，假模假样给你找个台阶，你待会儿知道怎么做了吧？”
程江阮笑了笑，说知道了。
穿裤子时柳夏出去了，关门之前还特意告诉程江阮说今早她带裴良一起去菜场买菜的事，程江阮觉得有点遗憾，因为他也想一起去买菜，但他们没有叫醒他。
程江阮洗漱完之后慢慢吞吞走到客厅，见程启鸿正在看早报，他隔了两米远，叫了声“爸爸”，程启鸿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看了他几秒，点点头，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么多年没见，他们居然像只是一周没见。
爸爸老了，程江阮发现，以前他总觉得程启鸿很威武，个子又高，没表情时看着都吓人，更别说板着脸的时候，能吓得他走不动道。
可现在他竟然不怕了。
见到程启鸿耳鬓边的白发，程江阮心底涌出不少悔恨，他后悔不该一意孤行，父母说不要他回家，他就真的不回家。
“我听您刚才咳嗽，您不舒服吗？”
“不要紧，”程启鸿翻了页报纸继续看。
“冬季容易感冒，要注意些才好。”
程江阮觉得这些话说起来很生疏，父子俩之间原本不该这样，是他做错了事，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我知道了。”
程江阮移了两步脚，是想去厨房的意思，程启鸿又突然叫住他问：“你们这次回来，呆几天？”
“呆到大年结束……”
“嗯。”
这时候，柳夏解围似的从厨房出来，端了碗煮好的甜玉米给程江阮，叫他上旁边吃，程江阮拿了一个，烫手，又赶紧放下。
裴良追出来，往玉米根上戳进去一根筷子，递给程江阮，说：“吃吧，小心烫。”
程江阮嘿嘿笑着，接过玉米，道了声师兄早。
裴良抬眼，也对他笑笑，说：“早。”
程江阮趁父母在客厅说话的功夫溜进厨房，挨着裴良啃玉米，问他：“你早上怎么没叫我啊？”
锅里烧着红烧肉，裴良拿着铲子延着肉边铲，注意力都在肉上面了，没看程江阮，敷衍似的回答：“我叫了啊。”
“骗人，叫了我怎么不知道？”
“真叫了，我说元元你起床吗？你说说兄，我再睡会儿。”
“真的假的？”程江阮不信，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平时不会睡这么死啊。
“骗你干嘛？”
“好吧……那你下次一定要叫我，我要和你一起买菜。”
“买菜又不是一定需要两个人。”
“我喜欢和你一起啊。”
程江阮郁闷地咬了一大口玉米，烫到牙龈了，又不好意思说，囫囵吞了下去，凑到边上和裴良搭话：
“今天你做饭吗？”
“没有，我打下手。”
裴良盖上锅盖，总算转过来看程江阮，一手熟稔地捡去他嘴边的玉米粒，“怎么样，甜吗？”
“甜玉米当然甜，你尝尝？”
程江阮将没咬过的那一头递给他，裴良轻轻咬了一口，说：“确实甜。”
“是吧，”程江阮继续啃。
“再吃一个？”
“不吃了，待会吃不下饭。”
程江阮洗洗手出去了，不好意思留在厨房和他腻歪时间太长。
他一走，裴良就守着那锅菜，柳夏在厨房里叫人出去吃水果，他听见程江阮爸爸问大清早吃什么水果，程江阮就赶紧说这哈密瓜好吃，接着响起一阵脚步声，是程江阮端着一碗水果进来喂他了。
“你知道吗？”程江阮悄悄说：“以前我们家根本不会饭前吃水果，你来了，我妈紧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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