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惊慌在满溟欢眼里转瞬即逝，我一口气血鲠在喉头，大喊道：“住手！”
“……放了她。”
这声音低沉，却犹如流水击上卵石，很是清冽悦耳，我惊异地看过去，竟是发自哑奴。
“把她杀了。”满溟欢丝毫不顾颈边的刀刃，沉声道，一双眼如鹰追兔般盯着我。
“不要妄动。”哑奴对满溟欢毫无怜惜之情，手里的刀压得极深，已有细小的血珠开始往外渗，“万司法，希望你能放过她。”
“……我没想杀她。”我作投降状，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安红不再翻滚，只是虚弱地半闭着眼睛，胸口有一阵没一阵的起伏，我见状急道：“再拖下去，她就要死了！”
那个死字激得哑奴心神一晃，手也微微一颤，紧逼的刀刃松了一分，不过电光火石，便被看出破绽的满溟欢夺了刀，反手直直捅向他的心口。
满溟欢动作极快，我尚且没来得及阻拦，一道艳红的身影便扑了过去，两人一道被那刀捅穿了身。
“别！”我的声音刚刚闯出喉咙，满溟欢已然果决地把刀拔了出来。
那两人叠身倒下，满溟欢侧过身去，却也没躲及四溅的鲜血，满身血腥犹如月下修罗。
“安红！”我慌张地扑过去，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拖出去埋了。”夜风冷冷，满溟欢的声音更寒，房间里唯一暖着的竟是新鲜的血液。
我手脚冰冷，全身血液仿若逆行，整个人都是木的，僵硬地点了头，把哑奴扛在肩上，又把安红横抱起来，越出了窗外。
乱坟岗在浓厚的夜色下显得异常阴森，腐臭味的味道从四面八方逼来。
我把两人放在地上，伏在哑奴耳畔低声问道：“宛星宫的人也是你们找来的吗？”
哑奴长长吐息，苍白失血的脸上笑着，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侧过脸看我，深邃的五官被夜色盖上了一片阴翳：“……你不，要个解释吗？”
想杀满溟欢的人太多，多到让人无心去听他们的理由，我没看他，站起了身：“时间不多了。”
哑奴却抓住了我的衣角，低低地说：“谢……谢，万司法，你……帮过我的……太多了……”
他咧嘴一笑：“我……叫……栾安青……”
我眉头一锁，却见他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
回客栈不过数分钟的路程，我感觉却像过了一整个世纪。
原来安红今日盯着那片如雾霄云烟般的水汽，是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安红、安青——那日遇见山贼，她第一反应便是护在了安青身前，我该想到的……
戴望那回安红骗了我，满溟欢于她有恩的说辞自然也是假的，她此后一直偕同安青蛰伏在满溟欢身边，可满溟欢失了武功的事他们并不知晓，再加上多了一个我，他们找不到机会下手，干脆找了宛星宫的人来——
怪不得宛星十人一队，还未进屋便知道要把八人派遣到我们房内，想来也是安红事先跟他们通过信。
山贼一次，宛星一次，怕是他们也猜到了满溟欢武功尽失的事。
可为什么要选在今晚贸然出手？是什么让他们等不下去了……
原本明日就可以到达涧水了。
我呼吸一滞，安红不想让我到涧水。
前方到底是什么在等着我，我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如同眼睛长了一层白翳，无论我怎么甩头也甩不开那片迷蒙。
还有许多地方都不对劲，可只要我一往深了想，头就开始炸裂似的疼痛，就像是有人阻住了我的思维一样。
况且已经没时间细想了，我在房内站定。
满溟欢一向爱干净，却没理净身上的血污，他坐得端正，眼睛里带着丝丝冷冽，还有几分薄怒。
我茫然地抚着他脖子上的血痕，在他耳边低声道歉：“对不起……”
要不是我劝服他留下安红，也不会突生此番变故。
怎么，还是让他受伤了呢……明明发过誓要保护好他的。
他没有说话，用腿夹住了我，伴着一身血腥拉我滚到床上。
我规律地动作着，却失了神，看着被翻红浪，心内倒海翻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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