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庭醒了一会儿，见众人也没有清醒的迹象。稍稍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身体，起身将掉在地上的毯子拾起，放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众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打开门走出去。
走廊上也没有人，空荡荡的。
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格外清楚。这个时候大堂的柜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客人这么早就起了呀？”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老头从柜台后头钻出来，正是他们的掌柜。
明庭还有些迷糊，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呆愣地站在原地，含糊地嗯了一句，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清楚。
掌柜的也不甚在意，继续说道，“哎呀，年纪大了就是睡不着。希望没有吵到你们。”
“没有。”明庭有些恍惚地摇摇头，“……是我做了一个梦。”
掌柜的似乎难得找到一个人说话，颇有几分兴致地问到，“一个什么梦？”
“我……”明庭似乎突然被人抽走了记忆，有些惊惶道，“我……我不记得了。”
掌柜的说道，“你一个年轻人怎么跟我似的。年纪轻轻记性就不好了。不过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一个梦罢了。”
“不。”明庭手扶着额头，努力回想，郑重地说道，“这个梦很重要。”
“那客人你慢慢想。”掌柜见明庭的样子，也不再搭话，从柜台后面出来，抬手挥开门帘，转身进入后院。
大堂只剩下明庭一个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大堂这么大，这么空旷。驿站外头传来几声啾啾的鸟叫声，天色转眼就亮了。
明明刚刚还记得……明庭想着，背后传来一阵声音。一只手拍到他的肩上，“大清早你一个人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明庭被吓了一跳，只见是住在隔壁房间的差役老邱。老邱也顾不上柳明庭的回答，一边嘟喃着，一边往后院跑去，“房里怎么连个尿壶都没有？憋了我一肚子尿……”
老邱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一挥帘子，身影消失在门后。
一阵清风穿堂而过，带着清晨的凉意，激得明庭打了个哆嗦，也带走了他手上的余温。他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
老邱的声音从帘后传来，似是和人交谈，还有水声。声音渐渐清楚，明庭抬头看去，只见老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冒着热气的巾子。可能是刚刚抹过脸，黝黑的脸颊透出红润，“快过来洗漱啊!”
外头似乎已经大亮了，日光透过门和老邱，在地上拉出了一个奇怪的形状。驿站内外也似有走动和说话的声音。
柳明庭洗漱过后，和老邱坐在大堂里头吃早饭。老高等人也陆陆续续都醒了。柳明庭匆匆吃过饭，回到了房间。
老郑已经坐在外头吃饭了，屋里只有老高和沈平，以及躺在床上的沈氏。老高正在蹲在地上收拾他的铺盖，听见柳明庭的动静转过头来。
柳明庭问到，“我们什么时候上路？”
老高刚要说话，又有一个人进来了，是沈平的儿子沈涛。他的身后还跟着老邱。
沈涛急急地走到床前，看着沈氏。沈氏已经醒了，脸色看起来比昨日好多了。他略微松了一口气，“娘你没事吧？”
“你娘烧已经退了。”沈平插了一句，“只是还有些咳嗽。”
沈涛有些尴尬地看着沈氏，说道，“昨晚说好了后半夜我来照料，结果睡忘了……”
沈氏的咳嗽声打断沈涛的话，沈涛上去将沈氏扶起来，给她拍背顺气。沈氏将气喘匀了，低声细语地说道，“娘饿了，你给娘拿点吃的。”说着看了沈平一眼，“给你爹也拿些。”
“不用了。我待会儿出去吃。”
“行。”沈氏没有意见，又看向沈涛，“你去吧。”
沈涛应道，连忙起身去后厨取早饭。老邱也跟着沈涛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沈涛端着一个托盘就进来了，身后跟着老邱和老郑。老高和沈涛出门洗漱。柳明庭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老高吃完了饭，看着桌上的另外两个人，说道，“我们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早上开始赶路。”两人没有反对，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第二日一大早，吃过饭，一行人就上路了，一路赶回了临鱼镇。
柳明庭看着老高等人当夜就将沈平关入狱中，这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一颗心。保长也松了一口气，他脸上难得吐露出一丝喜色，拍了拍老高的肩膀，对着几位差役说道，“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着，看向明庭，“你也早些回去吧。”
明庭回到家中已是深夜，院子里黑漆漆的。说起来这个小院当初也是柳老班主为了两个孩子新婚才特意置办的，一共三个房间。院中原本还有一树凌霄花，明庭搭了一个棚架，细心照料，藤蔓缠绕着爬满了棚架，藤上挂着红色的凌霄花。传芳很是喜欢。后来传芳出事，明庭整日浑浑噩噩，甚至失足落入水中大病一场。凌霄花枯死了。戏班那边人多嘴杂，柳老班主便提前让明庭搬到这边养病。后来，后来慈心也搬进来了。棚架也拆了。
今夜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层盖住，看不到一点儿踪迹。明天可能要下雨了。
明庭伫立在院中，看着这个小院，看着柳老班主紧闭的房门，又看向慈心的房间。站得身上都沾了露气，才推开了另一间房门。
这间房里塞着许多东西。有柜子，桌子，梳妆台还有一张床，一整套家具，都是传芳的，摆得整整齐齐。是他们两人订婚后，特意找了村里一位老木匠做的。结果还没有做完，传芳就出事了。
房间内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打扫，落了灰。明庭打开柜子，里头放着许多件衣服。明庭手伸进去还能摸到衣摆上的刺绣。他摸索着从柜底拖出一条被子，被子许久没有晒过了，泛着一股霉味，还有些潮湿。明庭小心地抖了抖被子裹在身上，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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