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慈心即将临盆，肚子愈发大了，不好走动，已经有好几日不曾出过大门了。
今日清早，一起来她就坐到了窗边，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揽镜自照。这镜子同梳妆台是一体的，是她当年的陪嫁之一。镜子不是十分清晰，有些许模糊，可是还是能够清楚地看见镜中那个蓬头垢面，身形浮肿的女人。她凑近一看，脸上还有许多的斑斑点点。好像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出来的。
她用手指点着，一点一点数过去。数到后面又忘了数到哪个数了。她本就不算什么美人，如今这副样子，也就更丑了。她忽然有些庆幸，幸好明庭不在家中，没见到她这副样子。
想到这里，她有些酸涩又有些担心，明庭已经出门两个月了，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她生产的时候赶回来。他当初出门的时候答应过自己，会在她生产前赶回来的。
窗外一个婆子手里端着一盆水泼到院子里，水顺着地上的水槽流走。她拎着空空的盆子走回来的时候，看到坐在窗前的慈心。走上前来，隔着窗户往里头看，“你大清早地起来了也不说一声，还一个人坐在窗前照镜子？你可真行。”
“娘。”慈心有些尴尬地试图站起来。
婆子伸出手，“诶诶诶，你可别。小心冲撞了肚子。”说着，从窗户那儿绕到门口进来了。
慈心的肚子有些重，脚又浮肿，一下子没站起来。她娘郑氏将手里的盆子往桌上一搁，就立刻过来扶住她，“你快坐下吧，我的姑奶奶。”
“我整日不是躺着就是坐着，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哪有女人怀孩子不胖的？”郑氏翻了一个白眼，“你不想坐着还想干什么，去田里干活吗？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干。”
“娘。”慈心搂着郑氏的胳膊。
“起开起开。”郑氏一脸嫌弃地推开慈心的脸，“我去给你打盆水洗漱一下。瞧瞧你脸上的眼屎。”
郑氏手脚利落地去新打了一盆热水。拧干了巾子，递给慈心。郑氏看着慈心慢吞吞的擦脸，吐槽道，“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得谁，做事慢吞吞的。得亏你婆婆去的早，要不然谁家婆母容得下你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媳妇。”说着，又想到什么，脸色有些复杂，“你公公今天早上大清早就走了。我刚刚去厨房看了。你公公已经把饭都做好了，就在灶上温着呢。我去给你端过来。”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去厨房将食物都端到房间里。把饭菜都摆到桌上，然后扶着慈心坐到了桌边。
桌上统共就只有三个小碟子。一碟青菜，一小碟炒肉，一小块腐乳以及一个蛋。郑氏将腐乳放到慈心面前，“你不是说要吃这个吗？我昨天给你去买了一小罐。快尝尝看。”慈心闻言，拿筷子尖头刮下一点点放到嘴里。腐乳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咸咸的，又泛起一点点甜味。
郑氏也拿筷子蘸了一点，点点头，“不错。他们家的腐乳就是好吃。”郑氏端起碗呼噜噜喝了一口稀粥，放下碗，夹起一筷子菜送到嘴里，嚼了嚼吞下去，感慨到，“你公公做的菜真是不错。真该让你爹也过来学一学。”
“爹做的也挺好吃的呀。”
“再好吃你吃几十年也腻了。”郑氏撇撇嘴，“更何况你爹天天做来做去就那几个菜。也不知道换换。”
“那些菜您不是也爱吃吗？所以爹才天天做。我看您每次不也吃得很高兴。”
郑氏被慈心的话一噎，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的碗里，“你多吃菜。”
吃了半碗，郑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姑爷到底是去哪里了？这都走了有两个月了。”
慈心戳了戳碗里的菜低头不说话。
“说话呀。跟锯嘴葫芦一样。”郑氏担忧地说，“有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郑氏又开始念叨，“当初走了也没有半点消息。要不是你公公要顾着戏班的事，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不方便，才过去请我过来照料你。我还不知道你姑爷走了。你说他是有什么急事非要在这个时候出去。你都快临盆了!”
郑氏见慈心低着头没有反应，拿筷子敲了敲慈心面前的碟子，“行了行了。不愿说就算了。别低着头了。快把饭吃了。别一会儿都凉了。”
说着郑氏快速将碗里剩下的饭都喝完，见慈心碗里还有半碗。顺手拿起桌上的鸡蛋，对准了头往桌上一磕。鸡蛋磕破了一个口子，郑氏顺着那个口子，一点一点将蛋壳剥开。剥了一半拿给慈心，“拿着。”
“我不想吃。”慈心又用筷子从腐乳上刮下一大块，将刮下的那一块给郑氏看，“我吃这个。”
“干嘛不吃？”郑氏虎着脸，“你爹特意让我给你带过来的鸡。专门给你下的蛋。你不吃多浪费。人家鸡一天才下一个蛋呢!”
“我不喜欢那个味道。吃多了恶心。”
“你真是挑嘴。”郑氏说着起身出门。
慈心以为郑氏不高兴了，忙问到，“娘你去哪里啊？”
“吃你的饭去。”郑氏甩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慈心只好乖乖坐在桌前吃饭。
不一会儿，郑氏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盆，里头装着稀粥。另一只手上还有一个小碗。
郑氏将小碗放到桌上，又砰地一声将小盆也放到了桌上。然后二话不说将慈心的碗端走，又给她盛了一碗饭。
慈心伸头去看那一个小碗，里头浅浅地装着黑褐色的液体，闻起来还有点发酸。
郑氏将饭塞回慈心的面前，说道，“我倒了点酱油，还加了点醋。你蘸着鸡蛋吃。”
慈心还在犹犹豫豫。郑氏已经将鸡蛋剩下的壳都剥完了。就要扔到碗里，被慈心拦下来。
郑氏也不说话，只拿眼睛看她。
“我不想吃蛋黄。”
“就你事多。我吃，行了吧。”郑氏说着，就已经动手开始将蛋白和蛋黄分开，扔进酱里。然后将盛饭的那个小盆里剩下的饭都倒到自己的碗里。夹起已经浸满了酱油和醋的蛋黄，吃掉。
慈心吃完了。郑氏将剩下的菜扫尾，通通吃进肚子里。然后将碗筷碟子都放到那个小盆里，端去厨房洗。
慈心则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到院子里转几圈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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