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故事说之三
为了舒服，我这几年剃光头，在一间小理发店，剃头师傅坦然相告，他的儿子就在附近上学，他的户籍不在本区，儿子要缴纳种种比本户籍学生更多的“税费”。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原籍上学，他说：“那里学校（教学水平）不好。”我问：“为什么你不（把户口）迁到这里呢？”他则一笑：“反正没（多花）几个钱，不用那样麻烦了。”这种事各个地方不同，虽过去没有，现在却有，大家“咸与维新”早已见怪不怪了。小学如斯，中学如斯，那是因各地社情不一，用杠杆平衡一下。依事务性质，这当然有悖“以人为本”的原则。但我认为，这个杠杆不可以用在国家高校上。比如“高考移民”那和理发师儿子的小移民是不同的。地方上的权宜措置，那是“小器”；而国家公学，乃是国家“公器”的文化重地，涉及我们教育的整体形象，和民族、人文心理的低昂、明暗、健康与卫生，不能与地方教育等量齐观。我认为，如北大、清华之类的学校在各地录取学生取分标准严重不同，是“歧视”行为，与北大、清华本已享有的身份、地位、声誉极不相称。为什么要这样小看人？就因为你叫“北大”、叫“清华”吗？
做出市侩行为，不论你何等清贵名流，你就必具市侩意识。我打听了一下，上海学生移民需花费八万到十万人民币，北京是几多，我不知道，反正也是穷人望而却步的数目吧，权且算是“ × ”。我用数学代换一下，那就是说，一个北京市民子弟高考的身份钱是“ × ”元，而上海则是“八万”。
北京、上海都是国际大都市，昌明首善之地，难道没有考虑这方面也应该“与国际接轨”？
这件事让我想起了封建王朝的卖官鬻爵。从汉到清，政府出卖官禄的有的是：第一，政府卖官不卖缺；第二，为解决枯竭的财政不得已之举。现在这里卖学生，卖得货真价实，可不可以问一下，这里是市场吗？
《大学》一书开篇第一句，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明德”讲究的是公明清白的品质；“亲民”大约指的是使人弃旧图新的教育；“至善”是达到最完善的境界——这三条全被“高考移民”所破坏。
这是明明白白的猥政。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其实早就该扔进垃圾箱了，我们还在公开使用。国家教育部，还有所有如此作为的大学校长，思维的短见是一望可知的。前几个月，我在电视上看到一位极为出名的大学校长，面对千万公众哓哓置辩此事，手势则翩翩，言语乎喋喋，真的觉得他这人心理阴暗。孟子则说，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有教无类”是教育最基本的常识，作为教育的主政者，还要为你的“有类”寻找借口？说实话，看着电视我一直在冷笑。
这件事伤害了所有的考生和家长。都市学生本来就享有了优裕得多的教育资源，你还要再把“公器”另外赠送一份。在本来就远远低于都市的弱势群体教育里雪上加霜，公开进行伤害，这是什么“政”？就如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考生，确实得到了实惠，但是我认为，这件事剥夺了他们的自尊心、自信心、荣誉感与基本的是非观念，很多做人的基本要素一个措置不当，就会降低很多，同时培养的是愚昧的虚骄和狂傲。
大学生们尚未入校，就给他们上了一堂如此生动的第一课，衮衮诸公以为如何？
倘使说这大学是校长的私人产业，那校长的小舅子或七大姑八大姨的儿子要来上学，我会笑，但我不作评论，那是你的私德、私器。北京也好，上海也好，都很有钱，为消化你自己的诸多问题，自己办学解决，给一些优惠鼓励措施这样不好吗？清华、北大这些学校是“公器”，你去冒犯，愈是心安理得，就愈是表明了你在这方面的心理不卫生。荀子云：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
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一个疤瘌头站在山上，一个破锣嗓子顺风而呼，也应该是见者远、闻者彰的吧，只会叫人摇头掩耳的。
胡总书记说，以背离人民、损害人民利己为耻，不知学过没有？
龙种，也会生出跳蚤。
谨告公：公器，汝毋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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