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九月底，阴云密布，冷风刺骨。
毕竟地处华夏西北，临近塞外，气候自然非内地可比。
扑簌簌的雪花自天上而下，覆盖苍茫大地，短短半个时辰，偌大的咸阳城便银装素裹。
自城门始，一路阿房宫，官道两侧站满了秦人，或入秦的客商、氏人。
大秦，自献公起，濒临灭亡，孝公开始，商鞅变法，迁都咸阳，至今数百年，历经数代，已俨然成为天下第一的大都城。
祖祖辈辈生长在此处，对朝廷、皇帝推崇有加，如同信仰所在。
始皇帝一统六国，定天下，立万世之功，建千秋伟绩，在老秦人眼中，更是神仙般的存在。
秦制又是尚功，只要建功立业，就能摆脱卑贱下人的身份，这让世代老秦人更是感恩在心。
国丧开始了。
偌大的城池内，商户闭门，酒肆歇业，久居的，新来的，无不哀声大作，哭声连天。
三公九卿，簇拥着秦苏步入城中，行营停歇，始皇帝棺椁暂停半道，以供天下人祭哭。
“大秦的子民……”
身为皇长子，又刚刚上位太子，秦苏理所应当的站了出来，着麻衣，戴草帽，立于高台之上，冲着咸阳城乌嚷嚷的老秦百姓高声道。
“赳赳老秦，历经国难，父皇以始皇帝身份，横扫天下，一举统定，为我大秦开疆扩域，迈越古今，乃应万世不朽，然……如今半道归天。六国余孽，蠢蠢欲动，便是危及我大秦百姓之生活，便是危及我大秦是安定。”
秦苏眼眶发热，或是被场面震撼，或是身临其中，泪花闪烁，郎朗道：“今将举国哀丧，苏身为国之储君，敢问尔等百姓，可愿看我秦人世代打下的疆土被他人侵占？”
“不愿意……吾等愿入伍卫国……”
“吾等愿入伍卫国……”
这就是秦人，山东六国自古以来皆嘲讽的游牧部族，蔑视的民风彪悍，却是亘古未有的上下齐心。
秦苏欣慰一笑，含着泪点点头：“苏再问，乱国贼人来袭，吾等该当如何？”
“太子无须担忧……”
说话间，一名孱弱的老者头缠黑巾，微微颤颤凑近高台，老眼昏花道：“老秦人，生于战地，死葬疆场。陛下国丧期间，老秦人纵使万般伤心，然绝不给那敌国贼人片刻之机。”
战国时期啊，大争之世啊。
秦苏顿时一阵动容，数百年的天下纷争，早已将尚武精神融入到了秦人骨子里。
孩童之时，便以效忠国家，驰骋沙场为荣耀，这样的民风，这样的气氛，大秦怎么能不强大。
秦苏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
他就是要在这里，听从民意，领会民声，以接下来安置始皇帝葬礼做准备。
无需要多说，行营起驾，万千老秦人主动接过始皇帝的棺椁，一步步走向咸阳宫。
雪越下越大了，人海王阳的咸阳城忽然间变得一片肃静，甚至，连脚步声也听不见。
皇城中的诸多皇子皇女披麻戴孝，闻讯而来，三公九卿换上孝服，以太子秦苏为首，紧随棺椁之后，一路步行。
渐渐地，不知何时，一阵低沉嗡嗡声传来。
声浪缓缓扩散，从最初的一小撮人，扩散无数老秦人。
听清了，那齐刷刷的声音终于听清了。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陛下千秋，一统万载……”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陛下千秋，一统万载……”
一遍遍重复，一遍遍高颂着，声浪阵阵，撼天动地，覆盖了整个咸阳城。
一直临近傍晚，大雪未止，始皇帝被安置在早已设好的灵殿内，不少老秦人依旧跪在咸阳宫外，久久不愿离去。
他们……都是最早跟着始皇帝征战沙场的老兵啊，他们心中悲恸，无人能及。
但国事当头，秦苏与众卿走完行程，便召集皇城百官，齐聚麒麟殿。
大局形势容不得他们谱写壮阔浪漫形式，一封军情急报传入了咸阳宫。
“报——”
斥候疾步如风，卸甲登殿，当着众卿百官面，两手抱拳，道：“启禀太子，会稽郡报，旧楚王族后人举兵称王，举复国之名，已募集数万人造反……”
楚怀王之孙雄心。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大殿之上，太子理政，秦苏眯着眼，似笑非笑，双眸隐隐闪过一抹讥味：“可有项氏一族？”
“禀太子，此事还未探。”斥候着急忙慌道：“会稽隶属吴越之地，盗贼横肆。”
汇报完了消息，屏退了斥候，殿堂内开始进入一阵紧张的低声交谈中，唯独蒙恬颔首闭目，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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