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乔屿，又见面了。”
那是在纪安塘师兄的工作室里。难得捯饬的一副精英模样的师兄紧张地站在作为公司代表前来的乔屿旁，陪着他一起参观工作室的作品。
盛凌公司新址的设计招标是块大肥肉，师兄的工作室虽然在业界颇具盛名，但是依旧为此准备良多，可谓是打一场大仗。
听说幕后决定选择了师兄工作室设计模型的是这位乔家的太子，还要亲自来工作室看，师兄早就准备多时。
他万万没有想到，纪安塘突然给他来这么一出。
纪安塘是来帮忙设计雕塑摆件的，他连工作室成员都不算，至多是师兄请的一个帮手。
纪安塘站在人群末尾，穿着大T恤和短裤，踏着一双拖鞋，脑后头发随意扎了个辫子，看起来懒散又随意。
他很久没见到乔屿了。自从乔屿高中毕业，这个人在他生活里就轻飘飘地消失了。
而此刻，直到他考上了Z美，进工作室给学长帮忙以后，又这样鲜活地站在他的面前，乔屿向他看过来，眼神也没有起一丝波澜，脸上也看不出因为被直呼大名而生出的情绪，他只是看了看纪安塘，然后点了点头。
“好久不见。”他这样说。
大学时候的回忆在纪安塘的脑海里还是崭新的，回忆起来没一点褪色。
那时候的乔屿，和现在的乔屿恍惚重叠起来。
现在呢？乔屿会说什么？
纪安塘颇为兴味地看着那个因为他而驻足的男人。
他和乔屿几人隔了一条大路，距离也不算太远，隐隐约约可以看清楚他做的口型。最主要还是纪安塘挥了挥手，让人意识到他确实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女客户一看见纪安塘就笑了。
她抱歉地和乔屿、苏枫迎说：“遇见了熟人，我去打个招呼。”
纪安塘已经起身往这边走了过来，他走得不算慢，但看起来却很散，像是没睡醒，或者是不在意的样子。
“纪大艺术家，怎么今天也来看红叶啊？”女客户笑嘻嘻的，看起来和纪安塘熟稔极了，“怎么不早点约我，上次就说你拍照好看，我也拍点写真回去啊！”
纪安塘眨眨眼：“不是看着晴姐你朋友圈追着来的，特意在这儿等你呢。”
晴姐上次和纪安塘要了一大组摆件，放在新别墅里，要阔气、高级、好看，纪安塘完美地给她完成了任务，谁去晴姐家里都要夸夸她的品味，脸上倍儿有面子。
何苦，这艺术家还是个帅哥，可不印象好嘛。
晴姐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她四十多岁，就喜欢这种嘴甜长得俊的小帅哥。
“介绍一下，这位是纪大艺术家，纪安塘，这位是齐生的苏总，这位是盛凌的乔总。”晴姐很给纪安塘面子，“小纪做东西可好看了，枫迎你上次不是还说办公室不好看吗，找小纪包管行！”
苏枫迎看着那笑眯眯的男人，强撑着脸上得体的笑，点了点头。
纪安塘……怎么会在这里？
纪安塘看向她，点点头，笑着说苏总好，仿佛和她从不相识——苏枫迎心里冷哼一声，算他识相。本想应付几句就走，没想到纪安塘这人却看着她旁边的乔屿站住了。
对着乔屿的表情，可不像对着她那样平静。
纪安塘身上那种懒散劲儿都消散了几分，看着认真极了。
他说：“乔屿，又见面了。”
又……？
苏枫迎抓着斜挎包的手一下揪了起来。
什么意思，他和乔屿认识？纪安塘和乔屿认识？怎么可能！
她打量着乔屿的神色。乔屿没有立刻回应，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但是这已经很够说明问题。如果是泛泛之交，乔屿应该会立刻说一句你好，如果是不曾认识，乔屿会说一句抱歉。
可是乔屿什么都没有说。
这意味着乔屿在思考，在斟酌，他与那个看着他的人有交集，甚至还不浅。
苏枫迎不知道分析过乔屿多少次，但是没有一次让她感到惊疑。因为她好像看见乔屿的嘴边勾出了一个微不可见的笑来，虽然这笑转瞬即逝，但是还是被苏枫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曾经无数次试图在乔屿和她说话的时候捕捉这一抹笑意，可是都没有看到。
她听见乔屿的声音，不是向着她，而是向着那个很认真盯着乔屿的纪安塘。
乔屿说：“好久不见。”
恍若当头一棒，敲在苏枫迎的世界里，引起一阵动荡。
晴姐不知这些潜藏在平静下面的枝节，她虽然瞧出来里面有些猫腻，但是自然不会表露，依旧笑着打圆场。
“哟，小纪认识季总啊？”
乔屿点了点头：“以前和安塘合作过。”
纪安塘倏忽听见“安塘”二字从乔屿嘴里说出，指尖颤了颤。他捏了捏手心，对晴姐说：“盛凌大堂里的雕塑是我做的。”
“嗨，原来是小纪做的！我说怎么那么震撼呢。”
晴姐拍了拍纪安塘的背：“小纪那会儿也就大学把，少年英才啊！”
纪安塘达到了目的，也就告辞了。
他推脱要去找友人，便和晴姐告别。苏枫迎看着沉静，其实已经攥紧了拳头，他心下有些好笑，这个便宜姐姐，果然受不了自己的所有物和别人有一丝一毫的接触。可惜乔屿并不是她的所有物，从来不是。
他看向乔屿，乔屿也在看着他。很温和、很平静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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