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了头，恰好可以放在他的肩颈上。她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我感觉到它了。”听到这句话他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它是谁？当他反应过来，忽然自己也不好意思了。啊，图穷匕见，女皇已知。不过看她的态度，好像并不反对被行刺。他也低了头，和她的脸贴在一起，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两人会意，移向暗处，不管不顾，接起吻来。
她颤着声说：“这里人太多了，不行。”他说那怎么办？她说：“忍一忍。”他说我忍不住。咱们先走吧。
于是两个人匆匆告辞，在众目睽睽之下，掩耳盗铃似的逃离舞场。其时夜色昏黑，大街上已经空旷无人，两人骑着自行车边走边商量，最后决定去姬书藤家。
偷情跟做贼似的，月黑之夜，蹑手蹑脚，声音发颤，心怦怦跳。沿着城墙，蹓着墙角，自行车链盒一响，倒把自己吓一大跳。这和做贼有什么两样？做贼是偷别人的财，偷情是偷别人的妻，都是偷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两样都是人家的命根子，所以做贼的都心虚。做贼的大多是尖嘴猴腮，目无定睛，一副娄阿鼠样子。偷情的则不然，翩翩君子，窈窕淑女，都是看起来与偷无关的人物，可是一旦君子逾墙红裙走光，那也和偷财物的贼一样，有瘾。
贼不偷，手痒。情不偷，心痒。
进了家门，这才松了口气，心放回原处。鱼姗姗看着那床，有些犹豫：“这可是庄延的领地呀。”姬书藤便说：“没关系，你俩是好朋友么，她的床，你睡无妨。”
那天晚上，姬书藤感觉自己像是游了三次泳。她偎在他的胸上，听见他的心跳，如同胸膛里有一面鼓，怦咚怦咚地敲响，是一颗年轻的心，节奏鲜明、有力。
天光大亮的时候，姬书藤醒来，猛地惊觉：“哎呀，咱们睡过头儿了！”侧身一看，身边是空的，哪有什么鱼姗姗，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抽身离开了。他起了床，仔细检查了一番，床上竟然没有留下一点儿昨晚的痕迹，没有一根长头发。他觉得太奇怪了，真的？假的？昨晚那些事？应该是真的吧，他身上还残留着昨晚的痠软微疼。可是如果是真的，怎么那样轰轰烈烈的三次战役之后，战场上竟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没有弹坑、尸体，也没有丢盔卸甲？如果是假的，只是一场多情春梦，为什么梦得那么逼真、那么历历在目？
他点了一支烟，坐在床边，细细品味那场梦。这时他才发现，时间超过一节课时的时候，达到高潮的人会产生错觉，眼前的人会发生变形。他游蛙泳的时候，鱼姗姗的脸是鱼姗姗；到了游侧泳那阵子，鱼姗姗的脸恍惚间变成了庄延；待到游仰泳的时候，几次瞬间变成了陈小柠……
这真是一场美妙极了的荒唐梦！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鱼姗姗，也从没有过任何形式的联系，她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似的，没有任何音讯。但是姬书藤知道，她活着。如果俩人真的再见面的话，说什么好呢？还是不见的好，两颗流星彼此都有自己的轨道，发生了一次碰撞和摩擦，然后又都回到自己的轨道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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