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马一路回家享受天伦之乐的那几天，心里仍然惦记着江小流和普克（必须承认，更多的是前者），但精力有限，实在顾不上。
还是彭大勇一记棒喝唤醒了马一路。
“差不多就行了，再往回该抱个奶瓶咂奶了！”彭大勇对马一路的心理异动比马一路还清楚，“别忘了你的本职工作，普克我替你照应着呢，江小流可好几天没动静了。”
吓得马一路赶紧给江小流发信息。
“这几天我回家陪我爸妈了。”
“知道。”
“不好意思啊，没顾上请安。”
“不用。”
“你还好吧？”
“还行。”
“彭所说他好几天没见你了……你在哪儿？”
“604。”
“704楼下？”
最后一句，是马一路试图幽默一下，就再没收到江小流的回复了。
于是马一路径直到604敲门，敲了很久也没反应。
马一路不由想起一个多月前704的惨案。
明知这联想太离谱，还是心慌得厉害，敲门改成用拳头砸门，心想如果再没动静，只能从704翻窗到楼下强行进入……
这时门开了，马一路的拳头差点儿落在江小流脸上，赶紧急刹车。
结果好不到哪儿去，拳头收在江小流脸部下方一尺左右的位置。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马一路急着解释，“我就是……”
江小流根本没听马一路解释完，已经转身往里走了，脚步摇摇晃晃的。
马一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发现江小流家所有的窗帘都拉着，大白天也像是黑夜。
再看江小流，已经回到她住的房间去了。马一路之所以熟悉，因为他在704选了同样的房间。
门开着，看上去也是黑洞洞的。
马一路来到江小流的房间，更担心了。
江小流和衣躺在床上，借着窗帘缝里一丝微光，马一路看见床头柜上有一个水杯，还胡乱扔着几个药盒。拿起来一看，各种精神类药物，不止一种安眠药。
马一路慌了。
“你吃药了？”
“吃了。”
“我送你去医院！”
作为社区民警，马一路曾接到过辖区一户人家的报警。那家人的女儿因感情变故，在家吃药自杀，是马一路抱上120送医院的。
可惜发现晚了，最终没救过来。
今天一进江小流家，马一路就有类似的不安，冲上前准备上前“抢救”江小流。
江小流一句话打消了马一路的念头。
“我才不想死。”
“那你为什么吃这么多安眠药？”
“就想好好睡一觉。”
马一路仍不放心，凑近江小流研究了一会儿，江小流也不躲他。
昏暗的光线中，马一路看出江小流是他熟悉的冷淡表情。马一路松了口气。
“真没事儿？”
“没事儿。”
“那……你接着睡，我走了？”
“你真笨。”
从前江小流总是说马一路其实不笨。别人说他笨，她一定会反击。
马一路坐回原处。
如江小流所说，给他时间，他总会想明白。
两人在黯淡的光线中默默坐了一会儿。
马一路在这种静默中，梳理自己这些天的心情，隐约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其实我的心情也不好。”马一路诚实地说，“挺奇怪的，本以为破了这么个案子，总该找到些刑警的成就感了吧？”
江小流沉默了一会儿。
“当初我就想证明李雪撒谎了。早知道现在这样，就不该找你报案。”
马一路转脸看江小流，昏暗中，只能看见江小流侧面的线条。
“你后悔了？”
“后悔也没用。”
马一路心中微微一动。他试图克制，但那个问题还是没忍住，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江小流，能不能告诉我，那年你们家在海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能。”
江小流回答得很快，快得令马一路感觉，她早就准备好了这样回答。
“为什么？”
“我忘了。”
“可你明明什么都不会忘……”
江小流转过脸，凝视马一路。炭晶般的黑眸，幽幽地燃烧，如荒野中飘移的磷火。
“你是警察，”江小流说，“请证明我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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