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商店里的商品有保质期,公司里的合同有有效期,在汹涌的时光里什么都会改变,面目全非是时光赐予的礼物。可是,有些人有些事,需要多久才能忘记?
一个星期前,我问唐晓言,人要怎么样才能重新开始。
唐晓言想了很久,没有回答我。
直到一个星期后,她突然给我们准备了一场葬礼。
仿佛那口棺材真的能埋葬一切,让一切都重新来过,可是她不知道,就在她念祭词的那么一会儿,我又想起了从前。那些过往就像心脏里最阴暗的地方,阳光照不到,清风吹不散。
就在大家还沉浸在唐晓言祭词的悲壮中时,突然“啪”的一声脆响,蓝图点燃了一根香烟,我们其他三个人整齐地扭头瞪她。
她扭头,问:“你们抽不抽?”
时至今日,蓝图的母亲还一如既往地恨着我们。
她说,如果不是我们,蓝图不会变成这样,是我们毁了她的蓝图。
的确,高中时候蓝图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不管严寒酷暑,她总是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高傲地夹着书本,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走在校园里。
彼时我跟唐晓言在楼上嗑瓜子,一眼就看见她。
唐晓言说:“你看那女生像不像僵尸?真神气,比白静苒还要神气。”
我鄙夷地说:“人家可是学习标兵,全校第一,白静苒算个球!”
唐晓言说蓝图高傲得好像自己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搞得自己高人一等,这让唐晓言愤怒。我觉得蓝图很冤枉,因为她的确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是我们就是讨厌她。所以当唐晓言把瓜子撒向蓝图的时候,我没有躲起来,而是伸长了脖子,探出脑袋,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结果,蓝图一口咬定瓜子是我丢的,导致我写了一封三千字的检讨书。
我觉得冤枉极了,从那以后,我跟唐晓言的人生突然就有了理想和目标——整垮蓝图。
可是谁曾料想,斗到最后,我们成了朋友,然后以朋友的身份兵戎相见,在漫长的征伐里不死不休。
我想,什么样的战役都比不上我们来得惨烈了吧!
我说:“我苏了了活了小半辈子了,还从没有过这样可歌可泣又可恨的友谊。”
唐晓言一脸同情地说:“别说了,都是命。”
我们其他仨自然是不抽烟的,于是蓝图一个人抽着烟,和我们一起并排凝望着自己的坟墓,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又死寂。
突然,唐晓言动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难过了,我们的过去都已埋葬,我们的未来一片辉煌。”
“呼——”蓝图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来,青烟懒散地散开,让她那张涂满粉底的脸变得不太分明,修长的手指一弹,烟头带着火花飞入草地。
“现在,做什么去?”她扭头,问道。
唐晓言问:“喝酒,去不去?”
“我不去了,下午还有课。”白静苒说。
“上什么课?请假,走。”唐晓言不由分说地转身。
“刷刷刷”,四套寡妇装整体地穿过墓地。
我忍不住回头看,那冰冷的、庄严的、带着死亡的墓碑下埋葬着我们一无所有的曾经。
我想起何夕死的那天,唐晓言抱着我哭。
她说:“了了,有些人注定只能活在回忆里。”
然后,我就想哭了。
【2】
我一直觉得我们四个中间最有前途的人应该是蓝图,可是到最后我们中间唯一一个考上一本的居然是白静苒。其实我跟蓝图都不看好白静苒,因为她除了长得漂亮,别无他长。可实际上,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令她在这个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了。
我们最后还是没有去酒吧,白静苒回去上课了,蓝图要去做兼职,唐晓言是见识过我的酒品的,于是她决定开车带我去北戴河看海。
一路上,唐晓言的车里一直放着儿歌《两只老虎》,因为车上就只有这首歌。我趴在车窗上,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任凭风吹得头发四散飞扬,斑驳的光影从我脸上闪过。
我跟唐晓言说,我又想起高中的时候了,可是想着想着心就堵得难受,是不是回忆都叫人这样感伤?
唐晓言说我矫情,然后她又接着说我的矫情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被甩的那个是我。
我恼羞成怒:“放你娘的屁,你才矫情!”
是不是矫情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确是被甩的那个。
唐晓言说:“那咱们就说个不矫情的吧,蒋臣要回来了。”
人生有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场笑话,比如蒋臣之于白静苒,我之于何夕。
我喜欢何夕,全世界都知道,所以我热烈地想要把我的全世界给他。
记得高一那年我生日,所有人都来了,灯光昏暗的KTV里何夕坐在我身旁,微笑地看着舞池里疯成一团的蒋臣和唐晓言。这时,包间门被打开,白静苒姗姗来迟。
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一边弯腰,一边过来,满是歉意地道:“对不起,外面下雨,我迟到了。”
大家于是起哄,笑起来,吵着要她喝酒赔罪。她为难又尴尬地赔笑,不知所措。我知道她不会喝酒,站起来为她解围,结果被唐晓言拉到了舞池里又蹦又跳。
闪烁的灯光下,何夕安静地递给被硬逼着喝下一杯啤酒的白静苒纸巾。她一边擦脸一边道谢,红着脸,腼腆地低头,始终不敢看何夕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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