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今……”
然后，就是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就连两年后，她扔下冰淇淋抱住他的时候，说的也是“对不起，姐姐来晚了。”
后来他终于开始对她说“对不起”，为他曾经的任性、胡闹、病态依赖。十年里他说了几千次“对不起”，她没有听到任何一句。
如今提起这件事，他竟有种恍若隔世的茫然了。
他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和他以为的不一样。他曾经觉得，坦白了游欢的事，他就能和陶贝更轻松地在一起。可好像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他知道是为什么，但不敢承认。
这样安静了许久后，他听见陶贝说：“姐姐……真好。”
陶贝歪着头，凝视着那个洒下一片伤疤的酒杯纹身，有些失神。他有点难过，因为他突然发现，他竟然连想象游今与游欢在一起的场景都做不到，而他却曾妄想着可以用自己填补游欢的空白。
他的确是太高估自己了。
可他真的想为游今做点什么，这种想法比“被游今喜欢”还要强烈上几百倍。或许是出自这样的心理，他盯了一会儿纹身之后突然说：“今哥，我也想纹身，纹在我后背的疤上。”
“……什么？”
陶贝抬头，说：“我想和你一样，在疤上面纹身。”
他是这么说的，可他的眼睛说的却是“我想分担你的痛苦，想让你在回忆痛苦之前，记得还有我挡在你前面。”
游今看着他与往常不同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自己被保护着的错觉。静了会儿后，他轻轻捏住陶贝的下巴，吻了他的嘴角。
“好。”
·
九月末，学校里的桂花香仍然浓郁。月考完的那天，陶贝跑出考场去院子里等游今，当游今从对面的实验楼出来的时候，正好一阵风吹过，将几瓣桂花吹落到了他的头上。游今拂下陶贝头发上的桂花瓣，问：“今晚就走吗？还是明天再去？”
陶贝抓着他的校服拉链，仰头说：“今晚就去吧，我想早点弄完。”
游今把手伸进口袋里，隔着布料握住了陶贝的手。“好。”
当晚，他们吃过饭后就直接去了陈默那里。之前陶贝说想纹身，那并不是说说而已，他主动要了陈默的联系方式，和他沟通了纹身的事情。而这全程陶贝都不让游今参与，甚至连纹的是什么图案都不让他看。前两次纹完轮廓、填了些色之后，他也各种遮掩，就是不让游今有机会看见他的后背。
游今猜不透他稀奇古怪的心思，也就不管他，任他自己开心就好。之前两次纹身他们都是挤周末的时间去的，按陈默的计划，这次应该就能全部完成。坦白讲，虽然他信任陈默，但这毕竟是纹在陶贝身上，他还是有点担心。不过这日子总算要到头了，今晚他就能看见陶贝背后到底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到“刺青”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陈默的面色看起来比上次还要差，陶贝一开始想不纹了，让陈默好好休息一下。但陈默只是摇摇头，先让他进去等着。在外面准备东西的时候，游今扫了几眼陈默，问：“你病了？”
“没有。”陈默低头看着画稿，说。
“我以为你这几天会在你哥那里。”
陈默安静了一会儿，收起画稿往里面走去。“他办完婚礼了。”
“哦，这样。”见陈默要进去了，游今就坐在了外面的沙发上，随手拿了本杂志准备打发时间。然而陈默却在帘子前停了下来。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问：“你真的喜欢他吗？”
游今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他放下杂志，认真道：“是。”
“和阿月比呢？”陈默又问。
游今看着他，说：“没什么可比的。我真心喜欢过徐月，现在也真心喜欢陶贝。”
陈默垂下眼，想了想说：“有件事我瞒着你。”
“什么？”
“他是疤痕体质。虽然不严重，但我还是不建议让他纹身。声波的面积小，所以我才答应，但这次的面积很大，会有伤害。而且，一旦纹了，以后是不可能洗的。”
游今看着他，眼神渐渐暗了下来。“你之前跟我说他没事。”
“是他让我那样说的。”陈默说，“这次我本意是拒绝，但他说，他想给你惊喜。如果以后会因此生病，或者没办法洗掉的话，他也不在意。因为……”
“把话说完。”
“因为你们以后会分开，他只想现在让你高兴。”
一阵静默。
游今站起来，质问道：“为什么瞒着我。”
陈默抬起眼，毫不躲避地对上他的目光，说：“因为他说的没错。不是么？”
“……”
“你把阿月弄丢了，现在又要弄丢他了。你们都有在一起的机会，可你从来不珍惜。”
说完，他转身进去，留游今在外面呆站着。
认识这么多年，这是游今听他说话最多的一次，可这次他宁愿陈默什么都不说。
他瘫坐下来，透过玻璃门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外面的霓虹很亮，绚烂的彩色灯光交织在一起，像极了他与陶贝看过的烟花。可现在他和那些绚丽却远到无法触及，他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方向。
过了很久——在游今看来有几十个十年之久——之后，陶贝穿好衣服出来了。当游今抬头看见他的时候，有种抱着他不放手的冲动。当然，陶贝的皮肤还没恢复，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站起来，轻轻地抚摸陶贝的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他：“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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