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炀的眼神瞬间闪出几道寒意，却很快消失。复杂的神情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她”，但嘴上只道“不是”。
姜思池还想多问几句，但严炀似乎并不想多谈，转身便大步离开了，只留下一道清晰的关门声。
工厂进了一批新的机器，工头这段时间在组织工人进行培训。姜思池特意逃掉了上午的培训课，回到宿舍收拾出几乎积了灰的锅碗，打算久违地下次厨。
在菜场买来了新鲜的肉和蔬菜，锅铲洗净，加上油、味精、生抽……已经很久没有煮东西了，但好在手感还在。折腾了一上午，姜思池终于做出了还算精致的三菜一汤，汤是为住院的姜妈妈准备的，海带肉汤。
现在炀哥应该还在培训吧。暂时还不敢直面他，姜思池只好偷偷地来到严炀的车间，托人转告严炀，今天中午不需要去食堂打饭了。
临走的时候，姜思池还紧张地在车间里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
姜思池把装了海带汤的碗用两层塑料袋包起来，再裹上一条厚厚的毛巾，抱在怀里就坐上了去往医院的三轮车。一路颠簸了小半个小时，正好赶上饭点。
自从送姜洁进医院后，姜思池每隔一周都会来看望一次她。姜洁的医院里工厂不算远，来回还是比较方便的。一开始，姜洁的精神还是很不稳定、时常出现幻觉。可现在几个月过去了，医生的指导加上药物的治疗，她的状态已经慢慢地好转了许多。至少——不会再毫无征兆地歇斯底里伤害别人了。
姜思池敲开病房的门时，姜妈妈正受护士的帮助服下了今天的药。姜洁一看见姜思池，眼睛顿时也明亮了几分，柔声唤道：“小池，来啦。”
姜思池眼眶一热，恩了一声。又转过身，向护士点了点头，把碗举起来示意：“您好。那个……我炖了一些汤，请问……”
护士笑了一下：“没问题的。但还是建议吃得清淡些。”
姜思池点了点头：“海带汤，清热的。”
姜思池接着又向护士讨教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项，护士叮嘱过后就关上门离开了。一刻钟后会有午饭供应，接着是定时的午休时间，下午是例行的与主治医生的面谈会诊。
姜思池不敢耽误时间，把汤碗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剥开一层又一层塑料膜。好在汤还是热的。
姜洁慢慢地把汤喝了小半，护士就推着午餐进来了。护士在帮姜妈妈收拾的时候，姜思池坐在一边，姜洁突然犹豫着开了口，问道：“那个……严……严炀……最近怎么样啦？”
也许妈妈对弄伤炀哥手的事还心存愧疚吧……姜思池轻声回答道：“已经拆绷带了，最近回来厂里，开始正常工作了。”
姜妈妈闻声，似乎是放下心来一般点了点头。
姜思池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凳子边缘：“我最近……和炀哥……我又惹他生气了。”
姜洁沉默了许久，直到护士把餐具送上了姜洁的手里，并且关门离开病房后，姜洁才再次开口道：“是什么事？是……关于妈妈吗？”
“不是的，”姜思池慌忙反驳，“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做了错事……”
姜妈妈的表情写满了担忧与疑惑。姜思池紧锁着眉，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紧紧凝视着姜洁，犹豫着开口问道：“妈……如果——如果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结婚生子……”
姜洁的眼神慢慢地多了几层复杂的情绪，沉默的几秒钟后，牵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苦笑。
“你还小，不懂的。”
并不是这样的。
“妈！我——”姜思池涨红了脸想要解释，“我——”
想要说的那句话却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无法脱口而出。
姜洁的精神状况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姜思池实在不想再冒这个风险。甩出那句话，自己是轻松了，可是随之带来的后果该有多么的可怕啊？
于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姜思池坐在回宿舍的三轮车上，心里的阴霾却并没有减少几分。
虽然很不想承认，尽管他一直在逃避这个事实——但他应该真的是同性恋。他……爱上了一个男人。
在KTV里的时候，姜思池几度绝望地恸哭出声，他多希望严炀能陪在他的身边，说些什么吧，哪怕只是叫一声他的名字。浴室里的严炀，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姜思池的肌肤上，能让他一瞬间忘记所有的痛苦和郁结——属于严炀的热度，让姜思池毫无抵抗之力。
所有的细节、无处安放的情绪，一遍又一遍深刻地提醒着姜思池严炀对他而言的重要与特殊。已经无法再逃避了，终于应该承认了吧——他……爱上了严炀。
可是宿舍里依旧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现在是中午一点半。按平时的作息，炀哥应该已经吃完饭在午睡了。姜思池的心情灰了大半。把塑料袋装着的汤碗放在水池里，跑去桌上掀开碗——果然，三个菜一口也没有动过。
菜已经凉了，周边还盘旋着几个蠢蠢欲动的绿头苍蝇。姜思池叹了口气，把碗重新盖好，一口气扎进了被子里。
他还没有吃饭，可是已经没有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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