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杂着嘈杂吆喝声的狭窄巷道里，不断有路过的人时不时踩中地上的水洼，污泥和着黑水溅落在了裤管上。
早已习惯混杂着廉价香水味的污浊空气，男人坐在长梯上，眯着眼睛，两根覆盖了一层厚厚油漆的手指颤抖着将烟头掐灭在梯子边缘。
“喂！”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身体有些发福的中年秃顶男人在梯子一旁停下，带着一口浓厚方言骂骂咧咧道，“狗娘养的，你这油漆都他妈洒地板上了！给我滚下来！”
男人从梯子上爬下来。中年男人抓住机会，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阵骂。一会嫌弃油漆劣质味道大，一会咒骂男人技术不好漆点弄得到处都是。
男人始终没有表情，眼睛下浮着一圈青黑，紧抿的唇看上去多了几分戾色。中年男人又唾骂了一会，最后甩下一句：“就你还想要100？呸！60算你便宜了！”
男人眸色一黯，几份阴鸷一闪而过。中年男人一个激灵，下意识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他妈的，你看什么看？你刚哥没教你怎么做人？白干老子都嫌你手脚不干净！”
说完，中年男人便腆着大肚子走远了。男人站在原地，缓慢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拿出一支，已经潮得点不上了。含进嘴里，一股难闻的咸湿味。
身后突然走过一个穿着工装的滑头男人，嬉笑着搭上男人的肩：“嘿，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刚哥介绍你来的？”
男人久久地沉默，最后把烟头往一边一扔：“严炀。”
“那王肥就是这样，狗仗人势。新人在我们这被欺负，已经是惯例了。”滑头男人依旧笑着，拍了拍严炀的肩，“小子，看你挺年轻的，应该二十出头吧？”
严炀看他一眼，不说话，只是用手隔开那人的肩膀，自己弯腰去捡起刷子。
男人吃了瘪，一愣，脸上一黑，暗骂一句：“妈的！不识好歹。”便背过手悻悻地走了。
晚上收工时，严炀只拿到了50块。回到地下室清点工具包的时候，倒是发现油漆桶里少了一半的白漆，还丢了一把刷子。
严炀叹了口气，把油漆桶都收拾好放在角落，用老式“热得快”放进暖壶里烧热水，一边来到床边，伸手抖了抖阴冷僵硬的被褥。雨季的被褥太过潮湿冰冷，已经没法睡人。
水壶发出尖锐的声响，严炀把插头拔下。热水壶是老式的款式，已经用了快五年了，保温能力大大下降。严炀喝了口水，水里混了点细沙，嵌在他的舌苔上，差点卡在喉咙里。
严炀接到了刘刚的电话。
“酒吧？”严炀坐在凳子上，用烤火器耐心地烘着被子。
“对，”电话那头的中年男人应道，“你看，现在活儿都不好找。咱们又不像那些领着每月工资的正经公司……我费了好大劲才给你揽来这么一个活儿，就是给一酒吧粉刷下厕所的墙，你可不能给我推了。”
严炀一下笑了：“再推我就吃不起饭了。”
“那行，我跟他们说去。”男人也笑了笑，“咳……就是，你应该也知道吧……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酒吧，你要小心一点。”
“嗯，又不是第一次了。”烤火器突然熄火罢工，严炀耐着性子又去试了试开关，最后烤火器重新亮了起来，“有钱拿就行，我不挑。”
严炀没想到，刘刚嘴里的“上不了台面”的酒吧，竟然是个同志酒吧。
一进门，严炀便被熏天的糜烂气息惹得皱紧了眉头。疯狂的音乐与酒精、放荡**的躯体、舞台上搔首弄姿的男人……无一不让严炀恶心得想吐。
严炀忍住胃里翻涌的不适感，背着工具包来到了厕所。一来更是恶心。扑面而来一股骚臭味，发黑冷硬的排泄呕吐物满地都是，污秽的墙壁已经发黄长绿，水泥地板上布满了或浓或淡的**。旁边躺着的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一边是散落的白粉和针管。两个男人的**交叠在一起，却早已不省人事。
妈的。严炀强忍住暴跳的青筋，把油漆桶放下，在指定的位置开始做工。
墙还没刷几下，身后忽然响起戏谑的口哨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严炀的动作也慢慢顿住。
“哟，小哥儿。”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毛骨悚然的淫笑和刺鼻的酒精味，“长得倒是挺好看的……”说着，后面突然探过来一只手，在严炀的臀部猥琐地摩挲着。
怒火一触即发！
严炀把刷子往地上一扔，剧烈的一声清响让身后的人为之一振。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严炀千斤重一般的拳头已经落在了身后人的眼睛上。
“啊！！”
厕所里传来一声惨叫，却很快淹没在如浪潮般的嘈杂音乐中。
严炀像失了理智一般，眼底起了杀意，一拳将男人撂倒。男人趴在地上捂着眼睛呕吐，严炀飞起数脚，重重地踹在男人的肚子、脑门上。男人奋力回击，两人扭打成一团，像有血海深仇一般打红了眼。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像地狱的悲鸣一般，严炀脑袋里嗡的一声，心里的弦啪一下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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