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慈心在房间里和明庭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或者说，是她一个人，单方面的争吵。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慈心压着声音，怕吵醒了春生，也怕惊动了柳老班主。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看着明庭侧过去的脸，上面还能隐约看到脚印。
慈心借着房里的灯光，仔细看明庭，他的嘴角还有血，似乎是被牙齿磕破了。腰腹部的衣服上也有脚印。
“你和谁打架了？”慈心有些担忧地伸出手想要拉住明庭。
明庭微微侧身，躲开了慈心的手。他看着慈心僵在原地的手，解释到，“我身上太脏了。”说着，他挪动脚步，想要绕到后面换件衣服。
“你傍晚去哪里了？”身后传来慈心的声音。
明庭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身后传来慈心的质问，“永远都是沉默和回避。我问你，你总是说没事没事。你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慈心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声音也带上了鼻音，“你的心里藏着好多话，可你从不愿意和我说。我是你的妻子呀！”回应她的是窗外秋蝉清冷的叫声，和明庭的背影。
一阵凛冽的秋风疏忽间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在秋天的夜晚，黑暗中，慈心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秋风的萧瑟。她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是不是不喜欢春生？你从来不愿意主动抱他。你不知道他多么希望你能抱抱他。”慈心仔细地看着明庭的背影，像是要穿过他的背影，看穿他的心。他总是用这样的姿态对她，留给她的只有背影，一直以一种看似温柔实则决绝的态度，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还是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也不喜欢我生下的孩子。”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到她的手也凉了，心也凉了，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的委屈，她的质问，她的呐喊，在他的面前总是一败涂地。
她好似游魂一样回到了床榻上，她将自己的脑袋轻轻地贴着春生。感受到他鲜活的跳动和温暖的呼吸，温度仿佛这才回到了她的身上，将她眼里的泪一并化开。
明庭站在黑暗里，换**上脏了的衣物。和衣缩在窗下的竹榻上。他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不露出一丝空当。但隔着一层被褥，依然感到寒冷，就好像身下的不是竹榻，而是寒冰。那冷气穿透被褥和衣物，从身上的伤口渗入骨髓，使得他忍不住发抖。
仿佛间，他好像又回到了今天下午，回到了今天下午他看到沈二站在台上的时候。沈二站在一堆大腹便便的中老年男人之间十分醒目。他听到周围认出沈二的人夸赞他一表人才又心善，惊叹于沈家的巨富。
心善。真是个笑话!分明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根本就是个畜牲!这样一个人，居然能够站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众人的赞扬。这一切实在是太荒谬了!
沈二像是实在不耐烦那些老头，忍不住溜下台。明庭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沈二一个人绕过后台，走进一个小巷子。巷子里杂草丛生，像是许久没什么人走过了。中间的杂草被人踩倒在地上，压出了一条小路。
沈二踢开脚边的杂草，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烟盒，上头还雕着花卉。他不知按了哪里，烟盒的盖子咔得一声打开了，露出了仅剩的两三支香烟。
沈二啧了一声，抽出一支烟点上。将烟盒关上放回怀里的口袋。狠狠抽了一口，整个人这才好似放松了一些。只是听到前头嘈杂的吵闹声，又蹙起眉头。
明庭也听到了前头锣鼓的喧闹声以及众人的喝彩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巷子里的动静，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明庭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抓在手里，紧紧盯着沈二。他手上夹着的烟已经燃了一半了。明庭小心地靠近，偶尔踩到杂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在前头的喧闹声的映衬下，并没有人听见。
沈二的余光注意到地上的影子，转头一看是一个手里举着石头的年轻男人。他猛地一惊，来不及思考拔腿就要逃跑。
明庭见被他发现，往前一扑，将人扑倒在地。举起手上的石头就要砸下去。
后头传来一声怒喝，“你在做什么！”
紧接着，天旋地转之间，他就被人从后头按倒在地上。形势陡然转变了。
他的脸被按在地上，杂草划拉过他的脸，在鼻梁上划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沈二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见人被自家的请来的保镖按住，这才放下心来。这一放心，就感觉到手上的疼痛。他低头一看，就见自己的手腕处被烟烫了一个口子。登时怒从心头起，上去对着明庭就是一顿踹。踹到他累了，停下来歇一口气。他才仔细打量起这个袭击他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他微微弯下腰，指挥道，“把头抬起来。”
紧接着，按住明庭的人一只手从后头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提起来。
沈二眯着眼睛看了又看，才想起来，“原来是你。”
明庭猛地提起脸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这一次沈二没有躲过去，他被恶心得直跳脚，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狠狠地擦去脸上的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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