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来。”二哥冷冰冰道。
马强看程北上来了，赶紧给他让了个地儿，自己站在了程北后面。
程北这才看到林冰——被独眼从身后整个儿包在怀里，他样子没怎么变，就是人更瘦了，被独眼肌肉结实的胳膊一拦，感觉就要被勒断一样。
“过来！”二哥突然爆喝一声，山庄里的小弟立刻就要上前，程北这边的人也跟着逼近了几步。
独眼的表情倒没有二哥那么狠厉，甚至是几分悠游自得的，他把手放开，在后面推了林冰一把，“他让你过去呢，你过去吗？”
“我……”林冰咬了咬下唇，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二哥……你回去吧。”
“你说什么？”二哥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有点不可思议地吼了一声，“你他妈给老子过来！”
“二哥，我在这儿挺好的，”林冰的声音几乎是有点祈求的，“你已经不在这条道儿上混了，别再把自己掺和进来，去做点正经生意……”
“老子现在做的就他妈是正经生意！”二哥说完这句话猛地一怔，独眼安分了这么久，这会儿突然把林冰虏了去，为的是自己手里的正经生意？
收租，拉货，还是……二哥的眼睛眯了眯，市里最大的房地厂开发商萧成铭要在新开发区那边建别墅群，他最近刚托关系要到了一个挖沙运输的活儿，说的好听点是个项目，说得难听点连打杂都算不上，就是个搬原料的。
独眼是看上这个生意了？他跟林冰说了什么？
独眼把手臂环在胸上，好整以暇地看过来，他右眼带着眼罩，看人时微微偏着头，更显得几分轻视，“你看，我又没拦他，是他自己不愿意过去……二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就算个屁！”
他不算个屁，他们都不算个屁，别人指头缝里漏下来的活计，到了他们这儿就得糊上家小拼命去抢。
“二哥！”林冰惊叫一声，二哥已经抽过马强手里的棍子冲了过去，独眼的山庄里留了三四个人，此刻全都围了过去，但就这样还没能把人拦住，二哥冲到独眼面前，一拳打在了他没瞎的那只眼上。
独眼被打得一个趔趄，感觉眼角处跟裂开了一样火辣辣地疼起来，二哥一棍子把侧面跑来的人抡到地上，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爬满了血丝，“我能弄瞎你一只眼，就能让你变成个真瞎子，牢我也坐过了，早告诉过你别惹我。”
程北想过去把二哥拉起来，一个满脸蛤蟆皮一样长着脓包的小个子突然拎着块板砖对准二哥脑门拍了过去。
“操！”程北一咬牙，往前一扑，肩膀把二哥撞出去的同时感觉后背上狠狠挨了一下，土红色的砖在他身上碎了一个角，程北踉跄了几步猛地跪到了地上。
“我知道你不怕坐牢，”独眼浑不在意地抹了下眼角，好像搓开了一滴血泪，把半张脸都染上了诡异的红色，仅剩的一只左眼朝林冰那边转过去，“可你问问他害怕吗？”
林冰的脸色瞬间变作苍白，他不敢看二哥，只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程北咬牙缓劲儿的同时看到他脑后的碎发都被冷汗打湿了。
“你害怕？”二哥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赤红着眼睛两步迈到了林冰面前，一扬手把人打翻在了地上，“我说过，你是我的人，也只能是我的！你要想死就在家喝农药，我绝不拦着你！”
林冰匍匐在地上，半边脸颊已经迅速红肿了起来，但他毫无知觉似的，手指紧紧抠进泥地里，指节处染上了瓷色。
林冰他爸是个赌鬼，问独眼借过高利贷，十年前就把家里输的瓦都没有了，父债子偿，独眼把这笔帐算在了林冰头上，逼着他签了单据，捅出去要坐牢是绝对少不了的。
利息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多，林冰肯定还不上，独眼这么多年也没追着不放，现在突然提起来不知道是为何。
程北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感觉膝盖被撞得生疼，裤面也擦破了，他小心翼翼地转动了下肩背，应该没骨折……
马强拉了他一把，朝林冰那边看了一眼，意思是要不要过去把人扶起来。
程北摇了摇头。
二哥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上前拎着林冰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林冰反应不及被勒住脖子，惊天动地地一通咳，程北都担心他要把肺喷出来。
两位大哥没什么动作，小弟们也都停了下来，二哥把手中的棍子往旁边一扔，看着独眼那张血糊拉拉的脸道，“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独眼没说话，只是偏头看过来，阴翳的眼神恨不能在二哥身上挖下块皮肉。
“行，”二哥点点头，把林冰推搡到程北那边，“挖沙那活儿给你了，明天我就从水库撤人。”
“冰哥……”程北拧开一瓶矿泉水递过去，林冰抿了几口又被呛了一下，想咳又不敢出声，把脸都憋红了。
一时间空气里一片寂静，只有林冰压抑的喘息声，良久，独眼慢慢吐出了两个字，“现在。”
“……”
二哥盯着他看了几眼，掏出手机开始撤人。
“让兄弟们把车开走吧，挖掘机也撤了。”二哥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和往常一般无二。
那边好像有点不可思议，好不容易到手的项目说撂就撂了，且不说攀上了萧成铭这根线，往后有的是接好活儿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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