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还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萧辰没再出去瞎转，打算把带来的课本先过一遍。
开学后分文理，不用插班，手续什么的萧旭已经给他办好了，到时候直接去教室就行。
私校那边假期挺长，但家长们一般都会把家里的高中狗送去上针对性补习班，他初中升高中那会儿也去过，这个假期确实耽误了他挺多事儿。
隔壁那服务员老大好像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的，萧辰要是起得早基本上能听见他下楼的声音。
他家也没见过还有别人，难道也是被赶出来的？那也有点太凄惨了，看这样子连生活费都没给。
萧辰第一次觉得老爸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讲道理。
程北没事的时候基本都在店里呆着。
到了忙点就去帮着端端盘子，大部分时间都猫在员工休息室里睡觉或刷手机。
二哥有时候会过来逛一圈，碰上了就请他出去喝个茶。
二哥平时看着挺糙的一个人，倒喜欢干一些喝茶、下棋之类附庸风雅的事，就跟他当年有了点钱没开酒吧迪厅，而是弄了个装潢古朴的小饭店一样。
“下学期你们分文理了吧，”二哥把茶洗好给他倒了一杯，“想好要选什么了吗？”
“谢谢哥，”程北把茶接过来，“高一就分完了，选的理科。”
他其实不太喜欢喝茶，苦唧唧的，没酸梅汁好喝。
“理科好，”二哥抿了一口，很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理科以后就业面宽。”
“没影儿的事呢，”程北笑笑，“没想那么远，理科不缺腿，就先上着吧。”
先上着，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他是被二哥捡回去的，从小放在身边当小狗一样养着，二哥还在道上混的时候他们还帮二哥偷过东西抢过钱。
他们，对，他们。
程北的印象里他是和另外两个小孩一块长起来的。
一个小矮个，还有一个小瘦子。
小瘦子身体一直很弱，后来生病了，二哥还找人给他瞧过一回，说是治不好，就没再管过。
然后小瘦子就死了，用破席子卷了卷扔到桥洞底下。程北去看过几次，夏天涨了水就再也看不见了。
“人各有命，”二哥当时是这么说的，“老天爷来要人，我们也拉不住。”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和小矮个搭伙偷东西。
小矮个跑得块，一般是程北放风，他去抢，抢了就跑，钻进犄角旮旯里谁也找不到他。
后来小矮个真的跑了。
二哥亲自去找的他，人带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胸膛是塌下去的，肋骨应该断了好几块。
听说是被追急了自己跳的堰，人还没死透就被裹上草席子拉出去了。
二哥说忘恩负义的人不能救。
要没有二哥，他们再投个胎也能长这么大了，跑了就是忘恩，结果就是草席子。
所以程北一直没跑。
也没想过要跑。
他也不知道有一个很牛逼的心理学测试，用细铁链把小象拴起来，小象挣扎过几次跑不开，长大了也就不跑了。
他要是知道一定也不以为意，二哥没把小象拴起来，二哥是在他面前把小象的头砍下来了。
他没上过小学，后来二哥托关系把他送进了实验中学，跟着学了几年竟然考进了一中。
那时他就觉得，只有这条路了，上完学才能逃出去，要不这辈子就只能烂在这儿，烂在二哥手里的铁链子上。
考上高中后二哥没再给过他钱，只是店里发工资的时候会搭着发一点，房子他还住着，只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二哥的心思。
这个高中，是上还是不上。
到最后他还是去了，二哥也没说什么。
这么多年程北偷偷攒了一些积蓄，他有了身份证那天就办了张自己的银行卡，把钱存了进去。
这些钱二哥肯定知道，也肯定会采取措施，他现在不说就只是熬着，想把程北的心熬平了，再也没有一点儿要出去的念想。
“你心思重，”二哥突然说道，“比小矮子还重，不过这也是好事儿，别人轻易坑不了你。”
“不至于，”程北心下一惊，面儿上笑了笑，“我有什么心思是二哥不知道的，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他不知道为什么二哥会忽然当着杀鸡儆猴里那只猴的面，去提被杀的鸡。
他看着二哥的眼睛道，“我有数。”
“你一直都有数，”二哥点点头，“就是别犯了迷糊。”
“我知道，谢二哥提醒。”程北一仰头把杯子里的茶水都干了，被苦得直想伸舌头。
“嗯，这两天快开学了，回去收拾收拾，别整天在店里泡着了，干活也不缺你一个”，二哥没打算走，但听这语气是对程北下逐客令了。
“那行，我就先回去，”程北站起来，往要门那边走的时候二哥在后面捏了捏他的腿，“个子是不小了，不知道还长不长。”
程北浑身一僵，笑道，“您说了算，您让长就长，您要不让长了我就收着点。”
“滚你的，”二哥也笑出了声，“就你小子会说话是不是。”
程北身子骨大，高一没上完就窜到了一米八多，看着已经跟二哥差不多高了。但是人细长，偏瘦，要是没那一脸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匪气，妥妥一个小白脸。
二哥三十多岁，一直没找老婆，每天和不同的男人混在一起，也不知道是玩玩，还是就打算这么一直混下去。
程北不知道二哥的名字，被捡到时就跟着一众大大小小的混混叫他二哥，十几年叫下来人倒是真没怎么变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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