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八人大轿、没有喧天锣鼓,更没有满门宾客道贺声,简朴的厅堂内,只有两支红烛与简略布置,但屋内三张脸庞上盈满的喜气却丝毫不减。
老人家坐在高堂位置上,在一对红衣新人行礼如仪后,脸上又是欣慰又是欢喜,起身拉着刚成为夫妻的两人来到一旁摆满丰盛佳肴的桌前坐下,闹着新人喝下交杯酒后,终于忍不住畅声大笑。
「今儿个老头子我是真开心,活到一百二也没问题了!」
「那当然!薛爷爷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新娘柔笑,脸上净是娇羞之色。
「薛爷爷,这桌可是我和阿苏的喜宴,您可要多用些。」新郎知老人家近来胃口愈来愈差,忙着帮他布菜,就盼他能多用些。
「还用你来招呼我?我会自己来,你多照应新娘子才是。」老人家瞪眼,随即又笑开脸。「你自己也多用些,今晚努力点,老头子我还等着一年后抱小娃儿呢!」
「薛爷爷……」新娘子羞得直想钻地。
「怎么?我说错了吗?小子,丫头似乎不信任你的能力喔!」老人家摆明是故意拿两人来调侃取笑的。
「薛爷爷……」新郎眸底漾着尴尬,脸上浮现淡淡的红,忍不住叹气摇头,实在拿老人家百无禁忌的嘴没辙。
「哎呀!羞什么羞?都当夫妻了还害躁?想当年,者头子我年少轻狂时,那风流韵事说出来才教人脸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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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雪松院」的房间内,随着白布被一层层拆下,众人凝重严肃中含带企盼的神色益是加深,目光全紧盯着椅子上神色沉静的阿苏。
小心将最后一层白布卸下,任圆轻柔拭去她眼皮上的碧绿膏状物,随即退了开,让位给她睁开眼后最该见到的人--玄苍。
「阿苏,妳……可以睁眼了!」隐忍心中激动,玄苍凝着她紧闭的双眼,声音微颤显得有些瘖哑。
老天!盼了十多年,这一天总算来了……她的眼睛会好的,是吧?
她将再重见光明,是吧?
她可以看着他变老、看着孩子日渐长大,是吧?
「苍?」伸手想找他,马上被熟悉的粗糙大掌握住,阿苏强挤出笑,心中有着恐惧。
怎么办?她竟然不敢睁开眼!
盼了这些年,终于这一天来了,可她反而畏惧了、胆怯了,就怕睁眼后的世界依然漆黑无光,让大家失望难过。
「我在这儿!」握着颤抖小手,彷佛看透她惶恐心思,玄苍哑着声鼓励道:「可以的!张开眼后,妳第一眼见到的将会是我。」
是吗?她睁眼后真的会见到他吗?他是如此的有信心,是吗?
感受到他紧握的大掌所传来的满满信心,阿苏颤巍巍一笑,终于鼓起了勇气,缓缓睁开眼皮……
「啊!」只见一束束白光如针般刺进眼里,痛得她惊呼一声,急忙又阖上眼,无法适应那种强烈的光芒,只觉眼睛一阵阵的酸涩难当。
见状,玄苍担忧不已,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扭头朝任圆急问:「怎么回事?阿苏她好似痛得无法张开眼!」
老天!不会是出了啥差错吧?
「苍弟,你先别急!」南宫易出言安抚,询问的眼神则同样朝任圆瞥去。
不理旁人的急切询问,任圆想了想后,径自问道:「玄夫人,妳刚刚睁开眼的感觉如何?还是一片黑吗?」
摇摇头,阿苏依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但已比刚刚好多了。「我、我看见了一片白茫茫强光,刺得我眼痛。」
白茫茫的刺眼强光?那表示她的眼睛确实已经对光有所感应了!
闻言,任圆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后,像想通什么似环顾四周门窗,随即微笑起来,连忙要房内两个男人帮忙将门窗关上。
顿时,明亮的房内一暗,光线显得柔和迷蒙。
「玄夫人失明多年,一时之间太明亮的光线会让她无法承受,得先由较昏暗柔和的环境下慢慢适应才行。」对两个满眼疑问的男人解释,她又对阿苏笑道:「玄夫人,妳现在再试着睁开眼看看。」
睫毛微颤,阿苏果真试着再次睁开眼……
柔和的光彩一点一滴沁入眼瞳,眼前一片迷蒙昏暗,黑黑白白、花花绿绿的景物全混成了一围。
然后慢慢地,模糊的焦距逐渐对准,一张隐含忧虑、关心与急切的男性脸庞渐渐清晰起来,映入了她澄澈眼眸中。
久远前年少的男孩脸庞逐渐与眼前这张成熟俊脸相迭融合,纤细五指缓缓抚上触感熟悉的五官,她眼眶凝起了泪花。
是他!她瞧见他了……终于……终于瞧见他了……
「苍……」泣声轻唤,泪珠滚滚落下。
他没变!她依然认得出来,眼前这张脸除了脱去少年的青涩,多了成熟男子的英气俊朗外,与记忆中的少年同一张脸啊!
天知道那是多么久远前的事了,而她当时又是那么的年幼,怎会记得如此清楚?可、可一见到他,脑海里的少年脸庞就变得好清晰、好清晰……
「我是……」见她原本空洞茫然的眼眸,终于有了神采光灵,向来性情内敛的人竟然嗓音微梗,说不出话来。
老天!她的眼睛终于复明了、瞧得见了!他们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实现……
「我……我瞧见你了……瞧见你了……」泪水不断涌出,她抚着他的脸,唇瓣却漾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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