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看见段九消极的模样。
“开心……”
有的,他们全家都在一块过年的时候,那时爹、大哥、二哥、娘都健在,那回忆很温暖,然后他们一个一个离他而去,七哥也是……最后他面临全家人的生死关键。
再也没了、再也没了。
“锦瑟,好梦易醒,等你将来有一天透彻明白后,会后悔的,身为树精的你,就这么静静地,哪儿也去不了,或许无聊,但如此的‘无忧’却是我最钦羡的。得不到,永远最好,记住我的话,不要轻易踏入人间。”
风,吹着,带不走无奈,留下满地悲伤,凌乱不堪。
段九,不要这样……
她不喜欢段九变成这般冷冽,完全没了过去那个朗朗少年的影子,真是官途险恶,才教他变样吗?
她想再进入段九的内心感受,这次竟遭到强烈的抗拒。
段九、段九!
她喊他的名字,段九的反应却好似置若罔闻。
“锦瑟、锦瑟!你又休眠了吗?这样也好,知道人世太多事情不见得是好事,你就好好休息,假如有缘,我会再回来看你。”末了,段九折下一片叶子,放入手心内。“我以前只相信自己,但这次我希望能再见到你,锦瑟,保佑我,终有一日……希望我们会再相见!”
段九、段九——
任凭如何呼唤,段九已将心房封闭,再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不久,有人走近段九。
“段大人,准备妥当,该起程了。”
多看几眼,段九眼眸合上,一抹叹息声成了他的告别,再睁眼时,过去的温柔不复,他的眸子带着锐利的光,那是一种奋不顾身的觉悟。
不再犹豫,段九随同下属离去。
锦瑟怎么追也追不上他,明明两人距离相隔没多远,中间却仿佛有道隔阂令她无法跨越。
最后。她朝他的背影吼着:段九,我什么都还不懂,你要上哪儿啊?段九——
她真的什么都还不懂哪!
段凤鸣宁死不活,段九走得也这般决绝,人心的确太复杂难懂了。
她真的、真的很想替他分忧解劳。
× × ×
这回,两人同时清醒。
四眼对望。此时无声胜有声。
段凤鸣讷讷地说:“我没死成。”没有抱怨,仅仅陈述事实。
锦瑟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他正慢慢回复的伤势。“抱歉。”
“你刚刚说什么?”段凤鸣不太能理解自己听见什么。
“我说……对不起。”镑瑟心甘情愿地说。
段凤鸣咧嘴一笑。“要听见你的道歉,我还以为这辈子,喔,不,是到死前恐怕都不可能,怎么突然开窍呢?锦瑟姑娘。”
善意立刻被锦瑟捆了捆丢开,她怒声道:“段九,你……”
战火尚未点燃,锦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火气蓦地降下,反倒是段凤鸣,睁大眼直瞪着她的闪避眼神。
段凤鸣扣住锦瑟的下颚。“看着我!”
锦瑟只得看着他。
“你偷看了我的回忆?”段凤鸣声音寒冽如冰,致使仲夏的夜晚格外阴冷,附近的蝉唧、蛙鸣顿时无声,只剩潺潺流水。
段凤鸣的眸子似火又似冰,看得锦瑟发颤兼冒汗。今天,她终于体会段风鸣的恐怖,那功夫是杀人不用刀。
“说偷看,太难听,我可是光明正大……”
“偷看是不是?”难怪最近她半夜偷潜入他房里,原来不是来杀他而是来看他的回忆。“锦瑟,你真不知好歹!我没允许,你竟敢私自进入我的记忆里,真以为我不会发火吗?”
锦瑟使力挥开他的箝制,耍赖道:“是你不好,我想了解你,你却不告诉我,我当然得另想他法,再者,我只是看看而已,谁教你对我一点防备也无……”不好,段凤鸣脸色愈来愈难看,她少说两句为妙。“总之,我已经看了,你也别小气。不过,段九,你以前比较可爱单纯喔。”最后,锦瑟仍然忍不住补上一句致命的话。
段凤鸣气得起身往前直走。
锦瑟说自己对她的防备低了?有这可能吗?他对人向来警戒高,怎会让一个中途闯入的诗精了解他的过去?
是防备低了吗?
段凤鸣迳自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他是因为希望锦瑟结束自己的性命,因此对她特别,但可没说她能爬上自己头顶,真是放纵过度吗?
段凤呜笔直往前,锦瑟跟在后头,扯扯他的衣袖。
“生气了?”她意在求和。
段凤鸣甩袖,不理会她。
“别这样嘛!不过就看了你的……”话没说完,两道杀人目光又直射过来,好……锐利啊,现在是杀人用目光就可以。“嗯,我跟你道歉、跟你赔罪。段公子,你刚受重伤耶,或许外表看不出来,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好,何必走回去呢?让我施个法,马上就能……”
段凤鸣停步、回头,视线与她对上。
“怎……怎么了?”她被盯得全身不太对劲。
“你真的本名叫锦瑟?”
“对啊,段凤鸣,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他俩也认识有段时日了,现在又问起她的名,不免怪异。
“你究竟看了我多少的记忆?”
锦瑟陪笑、谄媚,省略道:“不多、不多,就你孩提时代而已。你有个幸福的大家庭,不似我,至今仍孤孤单单。说我幸福倒也是,世上能有多少个诗精呢?”十烨不是属于她的,这点残月不知提醒她几千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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