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书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范增一脸风轻云淡的微微仰首，道：“大秦士卒陈兵二十万，包围会稽郡。此为攻城之备。断吾等粮草官道，乃为发兵之举。秦皇帝亲率兵马，设于城下，生火烧饭，食之诱乱吾等军心，是为伐谋。”
“秦皇帝虽未派人与吾等谈和，却足以见得大秦要亡吾等之心。如此全全之策，吾等岂能轻举妄动？”
“项将军既已知军心涣散，这般率兵出城，与飞蛾扑火有何差异？”
老头语重心长、慢条斯理的，倒像个教书先生。
奈何。
如同对牛弹琴一样。
项羽冷哼一声：“纵有二十万，然城门前不过万人之多。若项籍出城杀敌，不出片刻，便能生擒那狗皇帝。如此这般，大秦二十万，有何可惧？”
“唉……”
得了！
再谈下去，没啥意思。
范增一阵身心疲惫的摇摇头，拄着拐杖也懒得废话了。
“叔父……”
这时，项氏一族的几个年轻一辈，纷纷抱拳，呼声道：“吾等愿随籍兄（籍叔）一并出城杀敌。”
诸多人中，大都是项羽的堂兄弟、或者堂侄子。
例如，项佗、项声、项襄、项庄等，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项家名将。
“愚也！”
项梁愤怒的直拍桌子，涨红着脸怒声道：“那大秦皇帝如此笨拙？且让尔等生擒乎？反秦之事，实乃关乎天命运势，岂能儿戏？若吾等大败于此，尔等可知天下亡秦之势，便消声殆尽？”
没有人回答了。
不知是羞愧，还是真的倔强，连同项羽在内，全都垂首缄默。
偌大的厅堂内，一时间气氛怪异到了极点，末了，项羽冷哼一声，拎着刀，杀气腾腾的走了。
项梁、项伯等人还要张口呵斥，却被范增挥挥手阻止下来。
一场极为玄妙的气氛，在会稽郡城中蔓延开来。
项氏一族军队士气，不知从何时开始，低落到了极点。
尤其是会稽郡城中，街巷两旁的酒肆、商户内，谣言四起，似乎所有百姓都开始在蠢蠢欲动。
“诸位可是听说了？那大秦皇帝，亲自在城外于我楚人分发精米粮面……”
“是也！是也！方才我托人问了那守城的官兵。秦人的稻米，如同白玉，粒粒丰盈……”
“呵！也不知这皇帝意欲何为？若是当真为我楚人百姓，岂不怪乎？”
“足下此言差矣，封城之时，我刚刚从城外而来。大秦皇帝此次并非针对于会稽郡城，连那周边乡里，庶民百姓，一同分粮了。”
“此话当真？”
闻言，四周无数人蹭蹭站起来，有人惊讶、有人沉思，有人甚至感觉莫名其妙。
他们想不通，与那庶民分粮有个屁用？
反秦的势力全在会稽郡，二十万大军，直接攻城拔寨，一夜之间就能灭了项氏一族，何须这般繁杂。
到时，这天下不就一切太平了嘛。
“自然当真。”
那人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开始变得自信起来，道：“民间传言，说是皇帝深知已是入冬之际，户户皆无余量，又未到春耕之时，故此……朝廷言之扶贫云云……总之，此事千真万确。”
“啧啧……如此说来，这秦二世当真要比始皇帝仁政的多？”
“呵！一月前的河内郡，屠杀两千多人，也是这秦二世……”
“是仁是暴，吾等……只怕难论也……”
“倒是这项家，恐危矣……”
这边话音未落，忽然间，酒肆门外一阵吵闹喧嚣，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项羽拎着长刀，踏步而来。
进入肆内，二话不说，将那名宣扬大秦皇帝仁政的男子，一把抓起，手起刀落，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应声落地。
霎时间，偌大的酒肆、甚至街道外，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围观之人无不是满脸惊骇、纷纷后退，噤若寒蝉的连呼吸都听不到了。
“尔等听好。”
项羽单手将长刀当啷一声扔在桌面上，另一手抓着那人的脑袋，重重一放：“今日起，若再让我听到何人传言大秦盛威，下场便如此。”
一个个攒动的人头，面如死灰，想回答却又不敢回答的样子。
“秦贼乃乱天下之祸根，尔等身为楚人，却因如此蝇头小利，便丧了亡国之恨，是为狗贼也。”
项羽在郡守府衙受的那一肚子窝囊气，这会儿全然撒出来了，雄壮魁梧的身躯在酒肆内来回踱步，双目一一掠过眼前每个人。
“想那当年，楚怀王在世时，我楚人何曾如此卑劣过？如今被那暴秦灭国，吾等不心存大恨，岂能忘之？”
“项将军所言不虚。楚怀王时，天下谁不敬仰我楚国之强大，暴秦更是忌惮？”
“倒真是，那年我曾做商旅前往齐国，齐国客舍听闻我乃楚人，更是以礼相待，频频尊敬……”
这就是老百姓。
一群最容易被煽动被带节奏的底层人。
经过项羽先杀再压的一通说辞，酒肆内，围观者的言论马上变了另一个方向。
当然，至于是真是假，无从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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