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片片的雪,落在眉心、落在肩膀、落在膝间......
祂靠坐在梅树底下,闭目养神。
有一双小手也好忙好忙,落在祂眉心、落在祂肩膀、膝上......
那双白皙柔软的小手扰得祂无法静心修持,凤遥睁开眼,对上那双好忧虑的眼瞳。
「会冻坏......」
她如牙牙学语的婴孩,会的词汇仍不多,多数是祂说、她照着学。
她很聪明,学得快,虽然会的字句仍不算丰富,但祂总能理解她的心意。
丫头怕祂冷着了。
于是,那么烦恼、那么忧虑地为祂持伞、拂去雪花。
祂在梅树下打坐了一个时辰,她也伴了祂一个时辰。
真是个傻孩子,祂是集此山之灵韵风华而生,这样的气候正舒心,怎会冷?
倒是她,忙着替祂拂去雪花,一双小手冻得冷冰冰。
「丫头,冷不冷?」
「冷。」她乖巧点头,纯净如婴孩,犹未识得谎言。
祂展臂,她立刻聪明地钻进祂怀里,寻找最舒适的位置。
祂将她一双小手包覆在宽掌之中,轻轻搓暖。
但是她又觉得,祂这动作不单单只是给她温暖而已,应该还有些别的,像是自祂温热掌间,源源不绝渡入体内的暖流,她形容不上来,就是一股相当沈厚舒心的气流......
她困惑地望祂,期盼祂给予解答。
她的主子很好,什么都会教她,有问题问祂都会耐心解答。
聪明的孩子。祂赞许地笑了笑,只说:「妳这身躯仍太稚嫩。」
「喔。」但祂还是没说,那股气流是什么呀。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她才知道,那是仙人修行所护持的仙灵之气,祂等于是将自身的修为渡予她护体。
那时她不晓得,以为是习惯了灵山终年霜寒的天气,不再怕冷了,可她还是爱腻着祂,祂也从未驱离过她。
睡莲姊姊常常陪她聊天,桃儿姊姊也和她处得不错,有一些事情,她们都会教她。于是她知道,五滴精血、五百年修为助她修得人身,就是她的主子。
有了主子,她又该做些什么事呢?
勤快打扫、铺床迭被、端茶撑伞,好生照看着,不教祂有一点点不舒爽。
她做得很好,可是祂说,她不需要做这些。
祂教她读书,待她极好。
她最喜欢做的,就是赖到祂怀中,听祂读书册给她听。
「云髻飘萧绿,花颜旖旎红。双眸剪秋水,十指剥春葱......」
她有一双好美丽的眼,眉儿弯弯,秋瞳如两泓澄静湖水,黑白分明,清澈晶亮,细致秀丽的五官嵌在小巧的脸儿上,标准美人胚子。
「旎、旎......」她听过,有个字她很熟、很熟喔,祂常常喊。
「是啊,妳的名。」长指轻点她鼻尖,惹来她格格轻笑,祂俯首,吮住唇间清灵笑语。
原是淡情少欲,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恬淡自在。然而,这个小东西不期然闯入祂幽静无波的世界--
初始,无心插柳助她化为人身,纯净懵懂的眼儿一睁开,接触这天地万物时第一个见到的便是祂,自觉对她有责任,若能引领她好生修行,位列仙班倒也是美事一桩。
这灵山万物来来去去,一旦修持有成,自有他们的路要走,祂也乐见其成。唯独她,说要跟祂一辈子,祂去哪儿,她便在哪。
她一心一意,眼里只瞧得见祂,为祂持伞、添衣,雪花埋了小脚,依然执着蹲在梅树下守着持坐修行的祂,等上数个时辰也不喊苦,傻气地全心护祂。
教祂平静无感的心湖撩起阵阵涟漪。
或许,有个人陪,也不错。
「一生陪着我,可好?」祂问。
她连思考也无,头点得又快又急。
「可思虑清楚了?」不若俗世男女,眨眼便过,祂们的一生是名副其实的海枯石烂,万年也盼不见白头。
「白头......你有。」她枕着祂的腿,指掌撩起祂披散肩头的银亮发丝。
「不喜欢?」
「喜欢。」是银色的,亮亮的。「和天上的星星一样漂亮,好喜欢。」
星星吗?「想要哪颗?」
她随手,指了长长银河间,发亮的小小星子。
随口一言,于是祂长袖一扬、长指轻弹,一抹星芒划过半边天际,落入祂掌心。
祂为她摘星,指间拈下一根银亮发丝,串上那缕璀璨星光。
「星芒未灭,不分离。」祂将承诺温柔系上她的脚踝。
「不分离。」她点头。祂是主子,要一直一直跟着。
不若俗世情誓,祂们的海枯石烂,名副其实,捧月摘星也名实相符,缠绵深挚。
★★★
星芒未灭,不分离。
将醒未醒的意识中仍隐隐回荡着誓约,人却已分离千年之久。
清脆的叮当声随风飘入耳畔,他睁开眼,天犹未亮,就着天际微微透出的白光,看清悬空坐在窗边的身影。
湖水绿裙襬随风轻扬,在足间荡出浅浅波浪,他所听见的叮当声,便是由踢晃的足踝所传出。
之后,龙宫的千年扇贝吐出颗颗莹白夜明珠,东海龙王送了三颗予祂,祂便顺手别在她足间银炼。
百年才结一次果的珍果雪莲子,祂让她揣了一袋在腰间,当小零嘴吃着玩。
九天玄女送来桂花仙酿,女孩儿贪嘴,误饮过量,醉了十日,祂多担心伤及稚嫩娇躯,几日夜守在床畔不敢稍离,醒来后便严令她再不许贪杯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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