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
于卫少央而言,日子依然在过,他仍是孤身一人,不沾惹情爱纷扰。杜天麟依然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梅映宛依然是杜家的少夫人,不相见、不往来,只悄悄放在心头悬念......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算算时日,她也快临盆了吧?
这日,君臣同游御花园--
「爱卿,你有心事。」皇上停下脚步,审视他。
卫少央回神。「臣不敢隐瞒,是有一桩。」一桩--牵念挂怀,永远放不下的心事。
「何妨说来听听?」
他浅笑,微微摇头。「人生于世,谁没个一、两桩心事,一、两个化不开的心结与执念,不足为外人道。纵如皇上,您坐拥天下,心中莫不是也有可望而不可及之事,只待夜阑人静,独自低回?」
未料,皇上竟微微怔愣,撇开头。
「敢如此直言犯上,不怕朕降罪于你?」
「皇上若认为这是犯上,那么臣无话可说。」
「你--」瞪视他波澜不兴的面容半晌,皇上竟投降了,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这若教旁人瞧见,定要说你恃宠而骄了。」
「臣惶恐。」
最好他真的惶恐!嘴里说得尊敬,胆子却比谁都大!
「爱卿仍是对梅树情有独钟?」
皇上还记得,赏赐过他无数奇珍异宝,唯有那年,听闻他在府中植了满园梅树,于是将外邦进贡的珍贵树苗赏予他,看见了他发自真心的喜悦。
他爱梅,众所皆知。
「朕终于想到该赏你什么了,爱卿年少有为,如今缺的只是个将军夫人。朕的九皇妹二九年华,正是娇妍含春之际,她也爱梅,记得母后产下她的那一日,瑞雪纷飞,满园梅花一夕尽开,与你正是般配,不如就由朕作主--」
「皇上万万不可!」他微惊,连忙阻止。
「你说一介武夫,身分低微怕辱没了公主,好,今日你已是人人敬重的大将军,官居一品;你说国家社稷为重,好,如今战事已平,接下来你还有什么借口?莫非连朕金枝玉叶的九皇妹都配不上你?」
皇上心头不快,这他自是明白,也早料到连番推辞,必会令皇上动气。
他深感无奈,轻叹道:「皇上何苦为难于我?」
为难?皇太后所出,唯一与他同胞血缘的嫡亲皇妹,放眼天下再也没有比她身分更尊贵的女子,他居然说这是为难?!
「我刘姓人当真配不上你?卫少央,你好高的眼界!」这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也只有他,一再弃如敝屣,惹恼了皇上。
「心不动,意不牵,何求姻缘?」
皇上一怒,执杯重重摔落地面。「卫少央!你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你?」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他轻撩袍襬,屈膝而跪。「臣领罪--」
皇上扣住他肘臂,半途制止了他。「爱卿当真不再考虑?」
他要怎么考虑?
迎视那双复杂的眼神,他凛容道:「皇上莫要逼我--」
「够了!」很气他,却又不舍得杀他,只能拂袖而去。
堂堂一国之君,竟被逼得进退不得,这般狼狈。
「卫少央,你为何如此骄傲?就不能学学其他人?」临去前,留下了这么几句,几近叹息。
就是偶尔奉承逢迎一下也好啊,若他肯折腰--
「皇上比谁都希望,卫少央永远是今日的卫少央,不是吗?」
身后,不疾不徐的音律飘来,皇上步伐一顿,没回头,冷哼了声大步而去。
★★★
皇上,终究没有降罪。
过后几日,由岳红绡口中得知,梅映宛痛了一日一夜,平安生下一名小男婴。
她知道他最想知道的是什么,许多关于小姐的消息,都是由她口中得来。
或许是看淡了吧,如今他们的相处,真正有了点儿战友、生死之交般的情谊。
这便是他所认识的岳红绡,提得起放得下、洒脱利落的女中豪杰。
拉回恍惚的心神,回眸注视搁置在桌面的邀帖。
那日,杜尚书差人送来,便一直搁在那儿了,里头的字句早已刻印在他脑中。
小姐呵--
许久不见,她可安好?
那日破庙一别,已七月有余,他没再见过她,牢记着对她的承诺,没再去打扰,尊重她的选择、她的婚姻、她的爱情......
不知,她要的这一切,可曾令她开怀?
今晚,宾客云集。
梅映宛哺喂完儿子,凝视他在怀中酣睡的可爱模样。
今后,这将是她在杜家,漫长人生中唯一支撑下去的信念。
「映宛,妳好了没?爹要妳出来招呼贵客。」
她立即拉拢衣裳,扣回精致的绣花盘扣,可动作仍慢了些许,杜天麟眸泛异彩,伸掌便要朝她胸口探去--
她急忙退开,避掉碰触。「爹不是唤我出去吗?」
她无法让他碰她,怎么也无法忍受。
「喔。」杜天麟悻悻然,自讨没趣地收回手。
她拉整罗裳,对着铜镜打理衣容,临出房门前,犹无自觉拢了拢发。
心房,紧得犯疼。她知道,「那人」必然会来。
第一眼,她便瞧见了他,目光穿越人群,与他遥望,她浅浅勾唇,给了他一抹笑--
正如那年,临上花轿前,绝美的笑容。
★★★
「小姐,妳好吗?」人造假山后,传来低抑男音。
隔着小桥流水,精致的白色拱桥下,树影摇曳隐约投映出女子绝美丽容。
「嗯,很好,你呢?」
「很好......」卫少央低喃。她好,他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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