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爱、很爱一个女孩,爱得掏空了心,掏空了灵魂,几乎没有自我。
别问我为什么会爱得这么重。用情的深浅,不是我能决定的。就像每天早上睁开眼,太阳一定是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这是很自然就接受的事实,没人会无聊的想去推翻它。而我也不是天文学家,不会在浩瀚银河里,探究那奥妙的“为什么”。
爱她,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很自然的存在于我的生命中,彷佛从有生命以来便是如此。
我无法用确切的中文词汇,去形容我到底有多爱她,我只能说,我会忘了呼吸,却不会忘了爱她。
而它,真的一度沈重得让我无法呼吸。
如此深沈的感情,对我来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因为我已失去了自我保护的能力,像是走在步步惊魂的独木桥上,下头是万丈深渊,我渴望与她相互扶持,携手走过,然而,她却选择了推我一把。
于是我明白,这世上最苦的,不是停止呼吸,而是你已经累得不想再呼吸,却不得不呼吸。
这世上最悲哀的,不是不懂爱为何物,而是明明爱得刻骨铭心,而对方却认为你不懂爱为何物。
有时想想,她没有绝艳的容貌,在我所认识的女孩之中,算不上最美的,但是那张清雅容颜,却是我唯一深深记忆,刻划于心版上的。
她的性情也算不上温驯,比起温柔疑情又善解人意的校花学妹,她那股子倔强的傲脾气常让我苦恼不已,也因为这样,使我为她惦念萦怀,放也放不下。
她甚至,不会是最爱我的那一个。
那,我又为何对她抵死疑狂?
这些年来,身边过客来来去去,看尽东方美人的古典婉约,西方佳丽的热情明媚,我还是心如止水,没有人能够激起我一丝丝的感情涟漪,生命中唯一能挑起我心湖波动的,只有她。
彷佛,只为了呼应一首古老的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不需再问为什么了,只因,她是我的那片海。
我决定把它写出来,为我那最初的女孩──海宁。
当我写完它的时候,也等于为我的过去,做了完整的交代与回顾,然后,将它深深的沈淀在记忆的洪流中,永不开启。
一切,将真正的结束。
看完几封友人的问候信,我的视线停在其中一封信上头。
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真要说有,就是使用脏话的频率和创新度让人拍案叫绝。
我没去统计,但是初步看下来,两张信纸的内容,有一张半都是在骂我。
例如,一般正常人会用的词句通常是:“予默,许久未见,甚为挂念,请与我联络。”
可是用在此人身上就会变调成:“你他妈的闷骚男是被外星人强奸,羞愤地躲到深山里生外星宝宝了喔?再不给我死出来,这辈子都不必出现在本少爷面前了。”
想都不必,用脚趾头猜都知道,会说这种话的人,必然是我高中、大学的挚友──赵嘉颖。
他的来信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十来封,在所有朋友当中,算是最情深义重的了。
我辨识了一下最近这一封的邮戳──惨了,是半年前。
他肯定气坏了。
这下,我要是出现在他面前,他不将我挫骨扬灰,丢到海里去喂鲨鱼才有鬼。
想归想,还是认命的拿起电话“从容就义”。
“喂──”另一头,是一副困倦得快要死掉的沙哑声。
我心虚的瞄了眼桌上的闹钟,清晨六点整。
“嘉颖,是我。”我自动将音调放得愧疚。
“谁啦?”赵家少爷有起床气哦,火力不小。
“我,予默。”
“我管你予默是──予默”最后那两个字是用嘶吼出来的,我猜,他不晓得跳得够不够高,有没有撞到天花板……
“哎哟!”
咦?还真传来一声惨叫。
“怎么?真撞到天花板了?”我笑问。
“我撞你他奶奶的蛋!”
我真的觉得很怀疑,和这个人斯混这么久,我的气质居然没受到影响。
“我奶奶没有蛋吧?爷爷才……”和赵公子相识久了,我也有一套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则。
“姓程的!你再给我啦咧一堆屁话试看看!”
屁话明明是他啦咧的,怎么变成我了?入境随俗也错了哦?
“你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吗?现在大清早打电话来是干么?叫我起床尿尿?”
“来得及吗?”
“什么来不来得及?”他愣愣地反问。
我发现他变笨了。
“尿床了没?我来得及叫吗?”
电话另一端,再度闷闷地冒出一长串精采绝伦的……艺术用语。
“好了,好了,看在我昨天才回台湾,今天就打电话给你的分上,不要再骂了!”
“怪谁?”他很有个性的用鼻音哼我。
看来我是众叛亲离了。
“那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我们赵大少爷吃顿饭?”
“有人要请客吗?”
我认命的应声。“是是是,还请口下留情,别把我吃垮了。”
“我干么要口下留情?一声不响就消失三年的人又不是我。”
再扯下去,可能又要助赵大少的骂人功力更上一层楼,我赶紧说:“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茶坊见,时间你订。”
“不是凯悦哦?”
“想到死吧你!”和这种人说话,完全不需要客气。
他又闷声低咒了两句。“不是凯悦,百年后的今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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