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淡而朦胧，低悬在天边，天色微微泛白，上丹山的景色此刻已经甚为清晰。
有鸟鸣声清脆响起，“喳”的一声，忽而振翅，随即没入山间层层绿意之内。
关晓鸥站在西侧断崖处，俯瞰脚下的云雾，只觉凉意袭人，丝缕萦绕，连绵不绝。
刘过看她一眼，“你不会突然扭头又走了吧？”
“不，”她摇头，“我要去见他。”
“要我送你下去吗？”刘过侧眸看她。
“有劳。”她笑了一笑。
刘过伸手摘下了挂在他腰间的葫芦，放出他之前的战利品——
数道白光乍然从窄细的葫芦口中迸射出来，随即渐渐成形，幻变为狐。
飞扬在空中的白毛随风掠动，在白日看来分外赤红的双眸隐藏着勃发的怒意，只是脖子上辫结古怪的红绳限制了它的行动，所以这只白狐空有庞大的身形，此刻却不得不驯服地蹲在地上。
刘过一手牵着它脖子上的红绳，一边视若无睹地摸了摸它的毛，“来，低头！”
被羞辱的白狐恼怒地对他龇了龇尖锐的牙齿，血红的舌头垂下来，滴着粘答答的涎水，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刘过想了想，然后从怀里摸了把朱砂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它，“你这身毛太白了，不太好看，让我想想，给你哪地方画点花好不好？”
威胁——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白狐低低咆哮，最终却还是不得不低下了头，任他骑在了他的身上。
“这才乖。”刘过笑眯眯地摸了摸它的耳朵，然后吩咐它，“好了，下去吧！”
白狐万分不情愿地腾空而起，刘过得意一笑，回头看了看关晓鸥，“走吧，跟我一起去见敖老大。”
四周的景物随着白狐的飞掠而不停地改变着，风声呼啸着从耳边胡乱拍过，刘过骑在白狐背上，得意的模样却像骑着什么汗血宝马似的，无比招摇。
崖底的湿意潮涌而来，雾气浸湿了关晓鸥的黑发。
白狐终于在隐蔽的洞口前停了下来。
关晓鸥从白狐背上跳下来，安稳地落进洞口内，抬头看了一眼刘过，“好了，我进去了。”
“去吧，”刘过想了想，突然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记得千万好好跟敖老大说话，要知道，我也是百年难遇这么一条龙，万一真的出事了，我可就难遇到第二条了，让他千万想开一点。“
关晓鸥顿时失笑，随即敛了表情，郑重地开口：“我不会让他出事的。”对刘过点一点头，她转身便朝山洞内大步走去。
潮湿的空气扑面袭来，她沿着水声前进，直到终于走进那水潭。
碧色的水面波澜不起，仿佛没有任何活物存在过的气息。
关晓鸥突然一阵心慌，连忙扑到潭边，“敖烈？敖烈，你在哪里？”
潭水幽碧到隐隐发黑的地步，她睁大眼睛努力辨识潭下的阴影，可是却一无所获。
她越发心慌起来，“敖烈，你在哪里？你还好吧，如果听到我的声音，就回答我一声……”
“雀儿……”一只苍白的手蓦地探出水面，水花微溅的瞬间，敖烈自水下浮出，严重异变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你……来看我？”
乍见他苍白憔悴的样子，关晓鸥顿时又气又恼，“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敖烈怔怔地看着她，突而伸手轻触她的面颊，“我是在做梦吗？”
关晓鸥拉住他的手，只觉得潭水的那种寒意，仿佛通过他的手传到了她的心间，她皱眉瞪他，“当然不是做梦！”
“太好了。”敖烈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暌违已久的笑意，半张完好的脸上依然清逸俊美，虽然容色苍白憔悴，却风华如旧，“雀儿……原来你并不曾丢下我……”
“你是笨蛋吗？”关晓鸥口中恼他，脸上却红了大片，“不要说这种白痴一样的话！”
敖烈唇角微扬，虽然笑容很浅，可是看在关晓鸥眼中，却是已经很久都不曾见过他这样的笑容了，她怔了一怔，终于低低开口：“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敖烈看着她，神色平静，仿佛之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那天说了那样的话……”微酸的感觉在心间泛滥，关晓鸥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
“不需要说道歉……”敖烈很认真地看了她好大一会儿，终于开口：“真的不需要，因为连我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我都不觉得抱歉……虽然这样说可能自私了一点儿，但是我没有办法放你走，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看着你没有记起前世的记忆而活着。”
即便被认为是自私，被讨厌被排斥，依然不想放弃——
只是为了她。
想要她记起关于他的一切。
想要和她在一起。
关晓鸥半晌无语，过了片刻突然脸红红地扭过头去，“你……你不要再说这种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好不好？我才只有十七岁啊！”
敖烈含笑看着她，连日来的痛苦难过忧伤低回随着她的到来，仿佛一瞬间全部全数消弭。
又过了半晌，关晓鸥才终于恢复常态，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下次不准再使用苦肉计！”
“不是苦肉计。”敖烈苦笑摇头，“是不是刘过跑去跟你夸大其辞了？”
“不是？”关晓鸥怀疑地看着他，“你不是法力挺厉害的，为什么伤势到现在还没好？还说不是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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